感情,是一座架设在人与人之间的奇特、玄妙的桥。在这座桥上,有着许多许多离奇古怪的故事……
——题记
第四章:人与人之间
——唐玉文
一、她和她的孩子
待钟科长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家里的床上了。
钟科长动了动,想抬起头儿来,但是不行,脑子像灌了铅,头重得像有千斤重,脖颈根本就不能支起它。钟科长把双手撑着床铺,想要坐起来,但这也不行。他只要一出力,全身的肢体、腹肉和肝脏肠胃,就全都像刀绞一样地难受。这些该死的歹徒,真是把自己打得不轻哪!
“常阿姨,我爸爸他醒过来了!”
“妈妈,钟叔叔他醒过来了!”
看见钟科长醒了过来,坐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一齐喊了起来。男孩,是钟科长的儿子小歆。女孩儿呢?哦,钟科长记起来了,她就是常娟的女儿,芳芳。
“晓得了!”随着常娟这轻快、高兴的声音,便传来了一阵盆瓢锅碗的撞击声。
“来,芳芳,和小歆哥哥一道扶叔叔起来!”钟科长喜爱地朝芳芳招了招手,那亲热之感,不亚于爱他的儿子。
芳芳,这个小姑娘是多么的美,多么的可爱呀!红嫩的鹅蛋脸儿,俏皮的大眼镜儿,简直就是她妈妈常娟少年时代的再现。本来她是在和小歆一起算数学作业的,但是现在见钟叔叔叫,赶忙把那好看的花花裙子一撩,婷婷娜娜地走了过来。芳芳按住钟科长的被角,庄重地对他说:“我妈妈说了,钟叔叔您现在伤势很重,不能起来,不能下床,更不应该损神!钟叔叔,您是伤员,您应该听我妈妈的话!”
听她这口气,好像她成了大人,钟科长倒成了小孩子了——芳芳好像就在哄自己的小弟弟一样。
钟科长的心儿一热,眼眶就于不觉之间湿润了。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妹仔呀,钟科长激动地拿起她的小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那胡子拉渣的糙脸儿上。
这是钟科长喜爱、疼痛小孩子的一种最高的表达方式。连他自己的儿子小歆,他也没有这样做过。
钟科长喜欢芳芳这个小女孩儿,已经有多年的历史了。有人说:疼爱孩子,就是疼爱他(她)的母(父)亲。钟科长现在是不是这种情况?由于他没有表态,作者我也不敢乱说。那还是钟科长十年浩劫中在五七干校里劳动受罪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芳芳当作自己的亲亲女儿来看待了。他早已经把自己的一腔慈父之情分开了两半,一半给了儿子小歆,一半就给了眼前的这个芳芳。帮小歆卖糖饼,钟科长绝对少不了她的那一份;帮小歆做新衣新裤,钟科长也绝对少不了她的那一见——就是帮小歆买练习簿,钟科长也绝对少不了她的那一本。大概芳芳也知道小手贴脸,是钟科长最喜爱她的表示吧,所以每次钟科长这么做时,她总是默默地让自己温柔的小小手儿紧紧地贴着,轻轻地爱抚着他糙硬的脸儿。有一次,爱抚着钟科长的脸,芳芳不禁惊讶地叫了起来:“哟,钟叔叔,您的胡子这么长,还不赶快去刮一刮呀,尽戳人!”听了她小大人口气般的话,钟科长不禁笑了:“钟叔叔老了嘛,老丑老丑的,胡子任它留着罢了,刮它干什么?”“不,钟叔叔,您不老,您不丑,”芳芳把她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儿一样,脑后的鸡尾发儿一甩一甩的,“我妈妈说,钟叔叔,您永远年轻,永远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