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曲折的情丝3
——唐玉文
“哼!”钟科长嗤了一下鼻子,没有理他,继续往外走他的。
“表,表弟。你,你听我说,”任斯道,“表弟妹和老,老市长死的时候,我,我住了院,要,要不……”任斯口吃吃地说着,语调结结巴巴的。
“哼,谁管你?”
“小钟子,我,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我那时的那个处境……唉!”任斯悲腔哭调地说着,一副眼巴巴的可怜相。
“……”钟科长没有吱声,一下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说了。
“表,表弟,小,小钟子!”任斯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忏悔地把一沓子现金和粮票塞在了他的手里……
再有一次,任斯参加“评法批儒”讲用团下来给钟科长他们这帮“反革命”、“走资派”们宣讲“儒法斗争史”。会后,已经成了牛倌的钟科长,又在一个墙旮旯里碰上了他。任斯瞻前顾后、东张西望了一阵儿之后,又把一沓子现钞和粮票塞了过来……
还有一次……
在那个血性恐怖、众叛亲离的年代,任斯还敢偷偷地援助自己现金粮票以表忏悔,这说明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丧尽;对自己这么一个已当牛倌的“反革命”,任斯还敢给自己以钱粮,可见他还不能算是一个太坏的人!在那个艰难困苦的特殊时期,任斯给的这么一沓子钱粮,可解了钟科长的大围,颇有点儿雪中送炭的味道。民以食为天,每天都要吃喝拉撒,这可毕竟是一件谁也缺少不了的必然大事儿啊!
过去,任斯在生活之上给予自己以援助,但现在呢,他又在终身的大事儿上为自己*心,这不能不算是一件极好的美事儿。前次任斯热气腾腾地为自己保媒拉纤,自己虽然已经回绝了他,他也没有见怪,反而还如常地关心、照顾自己。像刚才,任斯又提起了这件事儿,并掏出了两张好座位的戏票,要自己请嵇妤看戏,把自己和她两个人的事儿,好好地和她谈一谈。任斯表哥说,今天晚上大剧院演的是古装桂剧《三美争夫》,这对钟科长来说,是一个再合适也不过了的好机会……
任斯这个表哥,可真有点儿使人捉摸不透。是他,在市日报上公开刊登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的声明;又是这个任斯,悄悄地在干校往自己的手里塞现钞和粮票。是他,带着一帮人到自己的家里抄家,并逮走了自己非常恩爱的妻子;又是他,热气腾腾地为平反复职之后的自己保大媒!和自己言谈,他希望自己尽快侦破老市长、歆他娘的冤死案;可当向他了解有关的案情时,他又支支吾吾地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还有在刘芒被杀的那天上午,明明他的家里藏着个人,可不论自己怎样问他,他都不承认,还要扯谎瞒着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还有,藏在他家里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藏着不见自己呢?……
古人云:世事多变,人心难测。又说:人心隔肚皮,肚皮隔衣襟。世界上的事情呀,都是离奇古怪、千变万化的,各人心里的秘密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想到任斯表哥,想到他要保的大媒,钟科长的眼光不觉落在了他那装在鸳鸯红丝袋里的苹果、雪梨之上,心里也就自然而然地把思绪转移到了嵇妤的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