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云兮风兮（上）
酷寒，刹那间天地冰封，冰女璇在一个雪坑疯狂地往上爬。她觉得雪坑上方的出口竟然越来越小，最后，遁入了无尽黑暗的冰寒中。她最喜欢就是严寒的感觉，天气越冷，心就越清。但这次的寒，是从心髓散发出来，是真正的冷。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形容这种冷，大概就是恐惧。
冰女璇习惯性地握着胸前的漆黑钥匙，她自己也没发现，最近经常握着那钥匙，仿佛每次握在掌心，心中就会感到安静平和。
“咔咔。”
冰女璇从梦幻中惊醒，知道密室里面的人要出来，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要告诉火寻风！”
她急步跑回火寻风房间，但很可惜，颈部很快就感到一阵凉意，是小夷子。
简垢喝道：“停手！”
小夷子五指如钩，抓住冰女璇脑袋，不准她回头。她却回头望着海凌思等候发落。
海凌思在石缝处徘徊了一阵子，说：“从空气的温度看，她至少听了十分钟以上。”
小夷子听到海凌思说话，知道不用再隐瞒，放开抓住她脑袋的手，问：“海姐，要干掉她吗？”
冰女璇立即回头，盯着海凌思，原来她的脸根本没半点伤痕，所谓的伤只是用来骗火寻风的把戏而已。海凌思也用眼角轻飘了冰女璇一眼，显得极其藐视。
简垢跪地求饶道：“海姐，你说过把璇儿给我做老婆的！求你放了她！”
冰女璇见简垢为自己求情，也稍微感动了一阵，心想：“尽管简垢是她傀儡，但也算有点人性。”
海凌思冷冷道：“放她多久？”
小夷子奸笑道：“两天，他一天我一天。”
海凌思横眉冷哼：“贪心妄想。”
简垢叩头道：“半天就够了。”
海凌思点一点头，说：“明天早上我只要看到她的头。”
简垢见海凌思答应赏冰女璇给她玩弄，抢身过去一拳把冰女璇下颚关节打脱，以防她咬舌自残。冰女璇怕了，原来简垢求饶，只是要多留她性命一会儿。为什么要多留半天性命？看简垢那原形毕露的*邪眼神便一清二楚。
小夷子哈哈大笑，说：“大哥！我也要玩。”
简垢不悦：“滚，你那些残忍手段我看着就想吐！”
小夷子说：“你享受够了，再给我弄弄不就成了？反正海姐说要把她整死。我看你也不忍心亲手弄吧？”
简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用皮带绑住冰女璇手腕，温柔地抱起她，依旧说着那些让人窝心的情话。
冰女璇看着走廊一直往后移，最后，简垢把她抱进了房间。这房间原来是他们的新房，但冰女璇从没逗留过，现在终于被简垢扔到了温暖舒适的大床上。
冰女璇低头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粉颈，微笑着合上了眼。她相信火寻风很快就会想明白一切，很快就会帮她报仇。
凤凰鸣矣。日出前，火寻风惊醒，仿佛听到牧场外吵杂的禽兽鸣叫声，分不清是豺狼来袭的叫声？还是牧羊犬驱狼的警号？内心忽敢不安。
身旁的海凌思依然和衣甘睡，嘴角微翘，似在梦境看到了什么开心事。看上去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只是她脸上那条深刻的疮疤给人一种萧伤的感觉。
这条疤痕，有时候就像一把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火寻风，他欠海凌思的实在太多。
坐上轮椅，洗过脸后依然心绪不宁。便手推着轮椅到外面兜圈，他一直往前走，仿佛冥冥中有一把声音引路。
在一处窗户前突然停下，这个窗台外面的景色给人一种清凉安静的感觉，想：“璇儿一定很喜欢这里，等下吃早饭时一定要告诉她。”
不由自主靠近窗户，把手放在窗棂上，捧着下巴发呆。蓦地里发现窗棂处挂着一条被切断的链子，链子上还有一把熟悉的钥匙。看着这把漆黑的钥匙，几乎激动地混过去。这不是自己送给冰女璇的钥匙？
呆了片刻，内心不知悲伤还是开心，把那钥匙塞到口袋，自言自语道：“原来你来过了，还把不应该留的东西放在这里，这不很好吗？”
早饭时，简氏兄妹和冰女璇都没出现。火寻风问：“不知他们去哪了呢？”
海凌思轩眉怪笑道：“想你的璇儿了？“
火寻风俨然道：“当然不是，而且现在人家是简大嫂。”
海凌思道：“看你干巴巴的脸就知道你想她，但我也不怕。”随后居然抽在火寻风耳旁低声鼓励道：“别人妻最好欺，什么时候你把她抢回来，我也不介意。”
火寻风顿时脸红，立即撒手摇头，誓言绝不再碰冰女璇一条毫毛。海凌思当然相信她不会再碰冰女璇，因为她相信冰女璇现在已经到阎罗王面前伸冤了。
嬉闹间，仆人通报宫内来了使者接火寻风。
海凌思推着火寻风到大门，见洁白的轿车前站着一名女子，海凌思问：“究竟怎么回事？聂一皇又来找我们麻烦？”
女子略微错愕，没想到海凌思会直呼人灵王名讳，霎时间不知怎回答。
海凌思板着脸说：“你回去告诉聂一皇，火寻风病况起伏不定，医生吩咐不能远行。”
火寻风对女子会神微笑，表示确实如此。轿车的窗户扇落，一把女声道：“火寻风，是我。”
海凌思望了望车内，居然是聂一皇的皇妃云姬。她低头望着火寻风，内心闪过无数疑问，蹲下身子，在火寻风耳旁醋意极浓地问：“你跟这女人有什么鬼扯关系？”
火寻风无奈道：“我猜她是来招安的吧？她之前留下我不是想叫我当官吗？而且说次日再约。谁知她次了这么多日，居然找上门来。”
海凌思释然，说：“皇妃早，火寻风抱恙在身，实在不方便远行。若皇妃不嫌弃，可纾尊到简家牧场……”
云姬打断道：“不，我们宫殿有最专业的医生。保证明天把火寻风还给你。”说完，车内又下来几名少女，居然硬生生把火寻风带上车。
云姬不等海凌思抗议，立即向她撒手道别。海凌思只能死翘翘盯着轿车远去，付道：“臭婆娘，过两天叫你好受！”
火寻风被一群女子夹在中央，见窗外的景物都从没见过，显然不是去皇宫的路。想问云姬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云姬也不说。
走着走着，侍女还把车内链子拉上，火寻风起疑：“究竟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云姬笑道：“很快就到了。”
火寻风摆着二郎腿，唱：“你也不用大费周章来招安，我做惯乞丐懒做官，晨早起床让人烦，一读公文我就慌，最怕三跪九叩拜龟蛋，看到美女又不能玩，不如现在夜夜把酒齐欢畅，齐欢畅。”
听到火寻风骂聂一皇是龟蛋，云姬居然也不生气，还禁不住掩嘴偷笑。
果然，车很快就停下来，外面竟然是一处方方正正的白色大楼，外墙半个窗户，就像一个巨大的正方体石膏。
云姬毫不顾礼节，牵着火寻风的手，与他并肩而行。火寻风也丝毫不知人灵族贵族的礼法，反正在量子族也是跟那些高官贵族平起平坐，没丝毫阶级观念。
旁人却看得目瞪口呆，皇妃携着一个满身绷带后生小子如此亲热，这不明摆着说那小子是皇妃的男宠？否则任何人也不敢牵着皇妃的手招摇过市。
那些人看得云姬，都垂头鞠躬。火寻风没空想这些人灵族立法，他觉得很奇怪，仿佛有什么不妥。
忽地大叫到：“糟了！我好像没坐轮椅！”
云姬几乎也忘了火寻风是病人，仔细打量他，也觉得奇怪，问：“你以前是装病的吗？”
火寻风更加摸不着头脑，说：“没有，前几天我还半死不活的，连吃饭也没力。”
云姬微笑道：“可能是你家祖先庇佑你福寿安康。”
火寻风自个儿拆开绑带，发现大部分皮肤已经吻合，而且关节肌肉都觉得十分舒畅。心想：“可能真的配错药了，等下回去告诉凌思，她一定会很高兴。”
浑浑噩噩被带到一处重症病房前，火寻风才发现原来这座大楼是一家医院。云姬指着房内的一个人问：“你还认得他吗？”
自己病床上的一个老人，那老人极其消瘦，头发花白，似要用尽力气才能张开眼睛。火寻风一见这个人，连吞口水也不敢。眼前的干瘦老人居然是火寻傲然，他的父亲！但他不敢乱叫，因为这个人灵族军方复制了成千上万个火寻傲然，这个人可能也是复制品之一。
云姬说：“他为了挣钱，把肉体和灵魂都出卖军方，让军方复制无数个他出来战斗，而本原、却被软禁起来，直到复制品完成任务为止。军方会定期抽取他血液，作为复制品的更新和基因修补。这样的软禁其实是坐牢，以前大多数出卖肉体的人都很快抵受不住空虚无聊，选择放弃。没人想到他居然能忍受无了期的寂寞煎熬，于是后来的人称他的复制品叫不死将军。”
云姬长叹一声，继续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任务却是无了期的。他被软禁这么多年，肌肉早就萎缩，现在连走路也办不到。”
火寻风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真正的火寻傲然，跪在地上，鼻梁酸麻，眼泪如泉水般涌流而出。
火寻傲然看到火寻风无故落泪，才用了很大力气细看这人。火寻风的面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火寻傲然浑身一震，眼睛忽然一亮，，闪起酷热的光华。
云姬把一些磁铁似的东西黏在火寻傲然脑袋上，说：“他身体太过虚弱，现在暂时连说话也有困难，这些仪器可读取他内心一些简要的话。”
只听喇叭响起：“风？梦呢？”
那喇叭发出的声音跟火寻傲然原本的声音一摸一样，火寻风笑逐难开道：“小梦现在很好。”
“活着？”
火寻风用力点了几下头：“我保证！”
“好。”火寻傲然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可以看出，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一个微笑。
火寻风给火寻傲然细说这些年来的流浪生涯，他当然没说火寻梦变成量子人之前的悲惨，更不说自己的苦恼，只是滔滔不绝地说着许多乐事。
火寻傲然听的乐此不疲，云姬在远处坐下，不打扰两人。
火寻风说着说着，脸上一沉。给火寻傲然详细解说平行空间的存在，又过了许久，他说：“那时候杀死钰微的王八蛋，我已经把他带来了。”
火寻傲然眼眉一跳，问：“哪里？”
火寻风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说：“是我！那时候，两个平行空间产生交错，别一个平行空间的我，杀死了母亲。”
喇叭外，没听到火寻傲然的声音，他用极愤怒的目光看着火寻风。
只听火寻风说：“从天空之城回来以后，我回到小镇，重新把我们的家盖起来了，然后就等着老爸你帮妈妈报仇。”
他随手挥霍，用丹咒术制造处一把小刀，放在颈上，说：“老爸现在行动不便，我只能替你动手。老爸，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把大家都毁了。”
“不！”
云姬和火寻傲然的声音同时响起。
云姬飞腿踢走火寻风手上的刀，火寻傲然说：“钰微，原谅你。”
火寻风泪眼汪汪，不明白究竟。
只听火寻傲然的目光越渐缓和，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事，他说：“母亲，已，魂散。走前，她说：‘我原谅风。’”
云姬一直听着火寻风说话，她说：“倘若真的有这么稀奇的事，那个空间的你也不是真的你，而且你说他把你当成朋友，可证明那个你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这种做，必定有他的原因。”
火寻傲然休息许久才断断续续说：“对。所以……母亲……原谅了你。”
火寻风这时才释然，仿佛背上的巨大磐石仿佛一下子被父亲搬走。他问：“钰微已经烟消云散了吗？她真的说原谅我？”
“真，她还说……相信你……做的一切，以你为荣，。”
云姬又等他两父子倾诉许久，才插口道：“火寻先生，你今天恐怕也劳累了。火寻风现在还有点事要做，等明天再来跟你聊天好吗？”
“恩。”火寻傲然露出一个很欣慰的眼神，似乎在催促火寻风去办正事。
火寻风原本不肯走，云姬在他耳边说：“人太过劳累，会死。你老爸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极限。你想他今天就完蛋？”
这话果然凑效，火寻风对父亲微微一笑，跟着云姬离开。
火寻风说：“你真聪明！”
云姬撒手到：“无知妇孺，哪来聪明？”
火寻风冷笑：“还装傻？你的诡计我会不知道？”
云姬笑问：“那你中计吗？”
火寻风说：“不想中，也得中。谁叫肉在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