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话要命漏洞
轻风翦翦，袅袅酒香飘洒，两个人相隔一点五米对坐，心理学上，这是人类社交最适宜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保持一种亲切感，亦有一段私人的空间。这段空间不可逾越，会让人感到寂寞，同时也成了保护人内心的一堵保卫墙。所以，大部分没驱迫下的情侣都会选择并肩而坐。
这段距离会让大都数人都觉得安稳，他们也不例外，两人不敢动，也不愿意动。海凌思没急着说，火寻风也不舍得再催她快点说。她们都想在这段距离多看对方几眼。
但话，总是要说，说得再慢也总有说完的一刻。
海凌思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火寻风道：“也不会多。”
海凌思点了点头，道：“你最好快点走，连那个云姬也带走。”
火寻风问：“为什么？”
海凌思道：“因为你们做的一切事情，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现在的人灵族，可以说，已落在白星皎手中。”
火寻风并不明白，第一反应就是白星皎在这时候发动了什么政变，海凌思是故意来拖延自己的。他怀疑海凌思，是因为海凌思骗他的实在太多。他可以强迫自己相信和原谅这个女人，但不能控制第一感觉。
海凌思似乎也明白他心意，轻轻道：“别担心，现在一点事都没发生，可能过几天也不会发现。”
火寻风问：“那么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海凌思道：“如果你当时有野心取缔聂一皇，很可能现在人灵族就是你的！而不是他的。云姬始终只是一个小女人，孤军作战，不免会有遗漏。”
火寻风道：“她身边有你们安插的间谍？”
海凌思螓首颦眉，听到“你们”，觉得有点不自在。停顿了片刻才说：“不是有，而是几乎全部都是。包括他新招回来那个假聂一皇。”
火寻风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他问：“什么？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海凌思悠然道：“你看你，永远都是这个样。知道别人有危险就会捉狂。”她示意火寻风坐下，又说：“你们不想想，她久居深宫，那几十个流氓头怎么可能一下子听命于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找到一个跟聂一皇几乎一样，而且有胆赌命的假聂一皇？”
火寻风问：“你意思是说，‘五十农民’也是你们……不，白星皎的人？”
海凌思摇头：“那些人是你挑的，他们的确是流氓烂仔。但他们始终还是流氓烂仔，收买一两个这样的人并不难。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发现，自始至终，假聂一皇都没受你们控制？”
海凌思不经意又说了一句“你们”，火寻风觉得这两个字分外刺耳。为什么在他们心底会把对方归纳为“你们”？这种归纳岂不是把自己抛出了对方的圈子？
他们从来没想过“你们”这两个字会这么碍耳，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没了“我们”？
聂一皇是‘盗尸人’组织的人，这一消息也同样让人感到不安。难怪聂一皇要第一时间销毁报社，因为公开火寻风与云妃丑闻的人就是‘盗尸人’，‘盗尸人’不会给他们找机会辩驳。
只听海凌思道：“或者不用等多久，聂一皇就会说，你和云妃在南宫世家救他出来，就是要把他变成傀儡，从而在幕后控制人灵族。私通丑闻，再加谋反叛国……你要知道，这里不是澳洲，澳洲大部分是沙漠地带，要逃跑相对容易一点。人灵族地势险要！想逃恐怕也没以前那么容易。”
火寻风叹气：“你不想一想，已经没国家可以去了。”
海凌思道：“还有的！去南极！而且，启程时间不得太急，也不能太慢，更不能张扬！”
火寻风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了之后立即觉得问题是多余的，海凌思独自来找他，当然是偷听来的。否则，白星皎怎么可能让海凌思知道这些事。
但海凌思却说：“是他告诉我的。”
“什么？”火寻风立即赶到不妥。
海凌思继续道：“你不要怪他害你，因为他也是被*的。树人族长期默默求存，不善战的风气让他们成为被剥削者。他既然是叶镰的继承人，就有义务保卫树人族。”
火寻风疑惑：“但我哪儿得罪树人了？我连一棵树都没砍过。”
海凌思笑了笑道：“树人族要有人的权利，首先就必须要有权力。你只不过是政治手段的牺牲品。他为了得到人灵族幕后控制权，只可以把你驱走或者铲除。他不希望走最后一步，所以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避一段时间，或者以后，你们还能回来的。”
火寻风冷冷道：“也就是说，是白星皎叫你来恐吓我的？”
海凌思摇了摇头：“是我偷偷出来的。”
火寻风问：“你信他？”
海凌思道：“我信。”
火寻风醋意横生，冷冷道：“若我不走呢！”
海凌思怔了怔，惋惜道：“那又何苦呢？”顿了顿，又劝道：“求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火寻风很想问她究竟有什么为难。是为难没把他赶走，回去无法与白星皎交代？还是为难是否背叛白星皎，从暗地帮他对付白星皎？还是为了其他事？
他们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知道最后，却只能互相点一点头，笑一笑。
话已完，海凌思也再找不到话题，整理一下上衣，居然站起来准备离开。
火寻风怎舍得这么快放她走？忽然拿起一瓶苦艾酒，道：“喝过这个吗？”
海凌思摇了摇头，但只要火寻风说话，她又坐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愿意走的，任何借口都可以叫她多留一会。
火寻风道：“这苦艾酒，喜欢它的人叫它GreenFairy（绿天使），因为它芳香醉人，鬼魅迷离；不喜欢的人叫它GreenDevil（绿魔鬼），因为它具有催情致幻的效果，更有人饮后精神错乱，杀人放火。”
海凌思听毕，想起初次见面时给火寻风介绍的AK-47，明明是杀人王，却有人叫它AngelKing。勾想起往事，不禁神往。
托起腮，看着火寻风把绿油油的酒倒进杯子，放入放糖，用火柴点燃杯中物。立即，看到碧蓝的火焰在杯中戳动，海凌思奇道：“你在做什么？小心。”
火寻风道：“和这种酒，必须加放糖和冰。否则，会变得太苦，太容易让人疯狂。”说着，在火焰逐渐消淡是加入冰粒。
碧绿的酒马上变成浑浊乳白状，若是其他人叫她喝这样的东西，海凌思绝不会尝试。但邀她共杯的人是火寻风，再奇怪的东西，她也愿意试一试。
两人举起酒杯把苦艾酒灌入愁肠。
火寻风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喝酒。”
海凌思点了点头，但行动上却在抗议。学着火寻风的方法自己做了两杯苦艾酒，陶醉地品尝起来。
至低度的苦艾酒也有52°，两杯下肚，大多数人都会喝醉。
她们也不例外，醉得很彻底，很快。
火寻风并不是真醉，只不过话已说完，不装醉的话，海凌思就要马上走。他不想看到她走，但偏偏她又是非走不可的。他忘记了一件事，用喝酒来装醉的人，往往到最后都只会变成真醉。
海凌思等火寻风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便坐起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真醉还是假傻的人。火寻风可以醉，但她不能，怕醉了之后就不愿走。
真正酒醉的人往往希望大叫和唱歌，火寻风哼唱着那首悲凉的歌，是杀人的魔曲《第十三双眼睛》
歌声没席琳唱的动态，但有他的口唱出来，显得更加凄凉萧索。
歌词很简单，明白。只是，每次唱到颤音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连海凌思也听得心乱如麻，只可以用喝酒来减轻对这首扎心魔曲的畏惧和着迷。
他很快就吐了，一个不愿意醉的人，尽管喝下再多的酒，她还是能保持一定清醒。因为内心有一堵墙，这堵墙也是人类最核心的精神力。
只要这堵墙够坚硬，一个明明要死的人，他依然能再熬一段时间。
酒已经喝够了，人也已经醉了。海凌思的眼眶渐渐湿了，忍不住触手抚了火寻风手臂的疮疤一下。
跟他一起的每一个女人，一定会对这些疮疤很好奇。也一定对这难看的要死，也好看的让人着迷的生命痕迹爱不惜手。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千千万万条疮疤，都是为她海凌思一个人留下来的。她相信自己在他内心一定有着极重要的地位，可惜自己要的不是重要，而是全部。
此时，海凌思不禁问自己：“真的需要这么执着吗？”
但她不敢找答案，更不敢再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或者，她知道最终的答案是可怕的。
火寻风伏在桌上，抬起头奇道：“你是谁？”
“还是我。”
“既然要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要人赶你才走？”
“我会走的。很快就走了。”
火寻风仿佛在发酒颠，跳起来指着门口暴喝：“不是很快！是现在马上！”
海凌思的心忽然乱起来，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祈求：“如果你现在用力捏住我的肩膀，跟我说，留下来！我一定不会走的。你说吧！”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就回头看一看还在喝苦艾酒的火寻风。祈求火寻风快点冲上来，暴力地抱住她，把她的身体抱痛。或者粗暴地掴打她两巴掌，狠狠骂她几句臭婊子，然后把她的衣服撕掉，趴在她身上蹂躏。
但火寻风还是头也没回，在海凌思走到楼梯转角位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她知道，再走一步，即使回头也再看不到他了。
内心涌起一股涌起，她跟自己说，至少，也要抱他一下，至少！
他回头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火寻风，在他耳边说：“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我会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树海深处。你要记住，快点走！知道吗？”
她走的时候还是走的很慢，还是经常回头，火寻风还是没回头看她一眼。她们都没流泪，蜡炬成灰泪始干，不流泪是不是说明，蜡炬已经成灰？
其实火寻风也没醉，他也不可以醉。他怎舍得浪费与海凌思最后相处的时间，他之所以不回头，只不过火寻风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不敢试探自己意志力，更不敢动。
这一次海凌思走了之后，很快就会有一个幸福家庭，有荣耀，有地位，有一个比火寻风更强跟聪明的丈夫，以后还会有一个甚至几个乖巧可爱的小宝宝。最重要白星皎绝对是一心一意对她，绝不会容纳第二个女人侵扰她们。
火寻风知道，海凌思要的东西，自己几乎都不能给予。
在火寻风再感觉不到海凌思灵魂烙印的时候，他举起苦艾酒酒瓶，不经过任何处理就把碧绿的液体倒进胃里。
没经过冲稀的苦艾酒，不但苦，而且还很容易让人发狂，它比云姬的精神科药物还来得激烈。
直到这时候，火寻风终于可以醉了。
疑幻似真的梦境下，火寻风还依稀记得刚才海凌思从后拥抱时，把手放到了他衣袋里面，而现在觉得衣袋十分刺身。不由自主伸手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一口针，一团纸。
针口插开，呈最古老的墨笔模样。纸上有字，很潦草，但一定是女人的字。
而且，一定是海凌思用分叉的针写出来的字。因为针尖的绿迹和纸上的字是同一颜色的。
火寻风擦了擦眼，醉眼朦胧地去看纸上的字：“我走了，我知道我一定带给你不少麻烦。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给你添麻烦。快点忘记我！我也必定会快点忘记你！以后看到蓝迅，请你不要为难他，他不是‘盗尸人’的走狗，他很爱他妻子，如果可以，请你成全他们。我会感激你。”
火寻风醉酒中也是一愕，呢喃道：“蓝迅不是死了吗？”
半醉半醒间，忽然间面前出现一个白衣人，这人衣装整洁，皎白如星。
火寻风看不清来人，问：“你是谁？”
“白星皎。”
“来干嘛？这么快就来杀我吗？”
“用不着我动手，自然有很多人想杀你。”
火寻风酒醉三分醒，知道白星皎此时出现，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问：“海凌思是你派来的？还是她偷偷来的？”
“偷偷来的。”
火寻风哈哈大笑：“为什么不阻止她？不怕我把她抢走？那时候，你杀了我，也没用！因为你永远得不到她的心，哈哈……”
“在她走之前，我还没得到，但现在，得到了。”
火寻风问：“为什么？”
白星皎淡然道：“因为，她已经完全相信我。一个女人假若完全相信你，她的心就是你的了。”
火寻风讥笑：“他也相信我。”
白星皎叹气：“可惜，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火寻风顿了顿，自言自语道：“我还当这人是朋友，真笑死人了！这人从一开始就像杀我，我居然把一个要杀我的人当成朋友。真白痴！”
白星皎没理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为什么叫海凌思把‘盗尸人’的计划告诉你？”
火寻风也觉得奇哉怪也，白星皎既然要杀他，又何必让海凌思亲自通风报讯？他问：“为什么？”
白星皎道：“因为，她是女人，而你却是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