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右阶下的南书房里,孕荣和康熙各捧一杯香茗,静静地品尝着,谁也不说话。由于南书房非”“上所亲信者不得入内,”所以,它完全是康熙严密控制的一个机构,随时承旨出诏行令,而孕荣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由,由此可见,康熙对他的信任,非同一般。
康熙昂起头,猛喝了三大口茶咽下肚,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如剑般,直视着孕荣,说:“怎么,你打算就这样和我相看两不厌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孕荣放下茶杯,微笑不语。
康熙有些心浮气躁,他不耐烦地喊道:“孕荣?”
孕荣依旧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皇上想听什么解释?”
康熙:“我是不是被你利用了,不知不觉中,做了你的帮凶,帮你把姚远卖了?”
孕荣愕然:“皇上何出此言啊?”
康熙:“我是后知后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姚远的天山之行,似乎早在你的算计之中。”
孕荣:“皇上,有吗?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啊,与我何干?”
康熙:“你的确做得水到渠成,天衣无缝!但是,我细细思量你和姚远打的赌,你是那么笃定你会赢,所以,我不得不怀疑!”
孕荣:“皇上明鉴,臣的确是算计了姚远,但是,请皇上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招纳一位贤臣良将。”
康熙轻蹙眉头:“你说的,可是司徒远?”
孕荣:“是,正是此人。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皇上若得他辅佐朝政,那大清朝辉煌壮丽的未来,可就为时不远,指日可待了。”
康熙:“你竟如此看好他?”
孕荣:“皇上,今日南苑猎场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之计,你以为如何?”
康熙:“不错,一举两得,即全歼灭了吴三桂的青蛇死士,又令朕博得了天下美誉,实为不可多得的妙计。”
孕荣:“皇上以为,此计,是谁出的?”
康熙:“难道不是你?”
孕荣:“是司徒远!”
康熙:“此话当真?”
孕荣:“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康熙:“你因何如此信他?”
孕荣:“因为君子所为,坦坦荡荡,我没发现他人品上的任何瑕疵。”
康熙:“但是,他受伤了,此去,不知何日是归期?”
孕荣:“放心吧,筑巢引凤,有英明睿智的皇上你坐阵金銮殿,你还怕他会不肯来效犬马之劳吗!”
康熙:“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说实话,朕也看好他。”
孕荣:“哦,对了,皇上,李大人差人来禀报说,杨起隆伪称朱三太子案,今日已侦破。除了主犯杨起隆逃逸外,其一干余党,已经全部缉拿归案,无一遗漏。”
康熙龙颜大怒:“怎么让杨起隆跑了?这个小瘪三,结党营私,犯上作乱,实在是该凌迟处死!”
孕荣:“皇上,据李大人说,这个杨起隆,狡兔三窟,疑心甚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他才成了漏网之鱼。”
康熙:“此人,一定要缉拿归案,诏告天下,否则,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孕荣:“放心吧,皇上,我已经命李大人去通缉了,一有消息,他肯定会立即来通报。”
康熙:“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用他来杀鸡骇猴,杀一儆百,以杜绝今后,再有此类似的事情发生。”
孕荣:“我知道,我会严令李大人,继续勘察此案。”
康熙忍不住喟然长叹:“孕荣,你觉不觉得,我这个皇上,当的很累啊?”
孕荣:“皇上何出此言?”
康熙:“叫我玄烨吧,我想和你平起平坐,说说心里话。”
孕荣:“你说吧,我听着。”
康熙:“你知道的,我八岁即位,小小年纪,就要撑起风雨飘摇的江山社稷,我吃的辛苦,比同龄的人多,我付出的努力,也比同龄的人多,我不是铁人,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有时候太累了,我真想放弃皇位,去做一个普普通通闲散人。”
孕荣亦是苦笑:“玄烨,我和你同病相怜啊,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踏遍三山五岳,游遍五湖四海,而不愿意陪你在这皇宫内院,消磨大好的青春时光啊!”
康熙:“孕荣,嘴上说说吧,千万别去做,因为你走了,我会更寂寞。”
孕荣:“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贪婪地去想,却从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我怕我走了,你会累趴下了。”
康熙:“孕荣,这么多年,你和我患难与共,任劳任怨地追随我鞍前马后,我想补偿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孕荣沉思:“金银财宝,我不要,因为我不缺;我只想要玄烨你对我的信任,全心全意的信任。”
康熙:“我信你,胜过自己的亲兄弟,你感觉不到吗?”
孕荣:“但是,随着天长日久的变迁,我怕这种信任,会消弭于无形。”
康熙:“不会的,你两次舍命救我,这种以生命为依托的信任,已经根植到骨子里,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孕荣:“为人臣,我但求问心无愧,为人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念念不忘。”
康熙:“孕荣,帮我再想想办法,大清国现在是内忧外患,我们怎样才能破釜沉舟,力挽狂澜?”
孕荣:“玄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慢慢来,一个一个地去解决。”
康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吴三桂这边,势如破竹,一路勇不可挡,已经占据长江之南;而筑城盘踞在尼布楚,雅克萨的沙俄兵,也是趁火打劫,大有蠢蠢欲动之势,我一手难捂二鸟啊!”
孕荣:“玄烨,不如,你将雅克萨的沙俄们,全权交给我来对付;而你,则全心全意的,对付吴三桂。”
康熙大喜过望:“孕荣,我正有此意啊!”
孕荣:“你看,我们俩,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康熙:“一言为定哦,雅克萨的沙俄们,就交给你去对付了。”
孕荣:“皇上,如果形势所需,需要你御驾亲征,你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吗?”
康熙:“当然,朕的江山社稷,那可是寸土寸金,一分一厘,朕都舍不得丢呢!”
孕荣:“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用我的计策,去对付雅克萨的那些沙俄们。”
康熙:“君无戏言,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夺取雅克萨的胜利。”
君臣二人,两只大手,用力的握在了一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热血沸腾的他们,怎会让大清国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中沉沦?
那一晚,孕荣走出南书房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他快马加鞭,在月华如水的大街上,疾驰如飞。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回家看看,那个心爱的小女孩,会不会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