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虎领命而去,屋里,只剩下邵文和吴心平二人。
吴心平是言简意赅:“邵文,脱下上衣,我给你上药。”
邵文拒绝:“真的不需要。”
吴心平:“别固执己见。”
邵文:“你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啊?”
吴心平:“别让我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邵文展颜一笑:“未必,我确信,你伤的比我重。”
吴心平也笑得如沐春风:“你最好别试,否则,你会大失所望”。
邵文:“恐吓吗?”
吴心平:“你就当是吧。”
邵文:“我若当耳旁风,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呢?”
吴心平:“对不起,那你只能是自讨苦吃!”
邵文:“今时不同往日,就你现在这模样,我还真不放在心上。”
吴心平痞痞地笑:“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确信,后果自负?”
邵文忽然间毛骨悚然,好像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他是一个在刀尖上舔血,在生死一线之间游走的人,那种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常常是他把握死里逃生的最佳时机。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跃身而起,飘然闪出吴心平手臂所能碰触的距离。
吴心平是笑靥如花:“我不否认,你反应够迅速,但是,还是为时已晚。”
邵文惊诧地审视着吴心平:“你——动了什么手脚?”
吴心平:“隔山打牛。”
邵文笃定地:“那恐怕比我受的杖责之刑,伤势还要重,你不会做出那得不偿失的事情。”
吴心平点头:“的确如此。不过,我倒是用一根银针,刺破了你的肌肤,银针上有一种无色无味无毒的散功药,可以使人在瞬间失去功力,手脚酸麻,有气无力。你现在,有这种感觉吗?”
邵文苦笑:“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呢,原来,竟然也会使小人的伎俩!”
吴心平喟然长叹:“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为了长命百岁,我可没打算做个十全十美的正人君子哦!”
邵文有感而发:“心底无私天地宽,自我标榜是好人的人,未必是好人;自我标榜是坏人的人,未必是坏人。人嘴两张皮,口不对心的人,比比皆是啊!”
吴心平:“服了吗?”
邵文:“不服,又如何?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吴心平:“当然没有,否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吴心平拧开装金疮药的瓷瓶盖,然后,走到邵文身后,掀开他的上衣,露出他裸露的后背。
但是,吴心平目瞪口呆地看着邵文那千疮百孔的后背,不禁唏嘘无言。
那纵横交错,重重叠叠的一道道狰狞刺目的伤痕,又该经历怎样的彻骨之痛,才能凝结成痂啊?那结了痂的伤痕,反反复复的,又要经历多少次的撕裂,才能彻底愈合褪却啊?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将一个男人宽阔挺直的脊梁,精雕细琢到这般不堪入目啊?
邵文自嘲地笑:“怎么了?第一次见到男人这般赤身裸体,看的失魂落魄了吗?”
吴心平:“你——怎么——会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邵文:“若是有的选择,你以为,我会是自虐狂啊?这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长到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淡漠到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有着外人无法言喻的伤痛!
吴心平:“你的师父呢,他不保护你吗?”
邵文认命地苦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每一个师父,都当之无愧的。我可以实事求是地告诉你,这上面的伤痕,有一半,是拜我师父所赐,还有一半,是我死里逃生时,被*无奈,留下的烙印。”
邵文已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往事不堪回首啊,那沉重的足迹,早被一路走来的血泪,淹没了啊!
他这一身伤痕,只有孕荣,姚远和小松知道。孕荣知道,是因为孕荣在死人堆里,发现他还苟延残喘,将他救回了枫叶轩。
姚远知道,是因为姚远剥光了他的衣服,用高超的医术,将九死一生的他,重新拉回了人世间。
而小松知道,则是因为在他养伤疗伤的期间,小松不辞劳苦地,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
所以,他们三个,是当之无愧的朋友,邵文,甘愿为他们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而吴心平,亲眼目睹了真相的丑陋,将会是他第四个推心置腹,生死与共的朋友吧!
吴心平真的没有找到杖责的痕迹,看来,平安府的那二十杀威棍,真的是给他挠痒痒了。
他不禁叹息道:“我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八岁那年,亲生经历了与父母妹妹的生离死别。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你却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养父对我呵护备至,我义父义母,对我极尽疼爱,连叔和孟叔,也是尊卑有序,对我极为照顾,比起你,我实在是幸运的多啊!”
现在,吴心平总算明白,邵文,为什么会那么愤世嫉俗了,这和当年在飞虎庄的自己,是如出一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