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繁华,富庶,喧嚣。买的卖的,穷的富的,丑的俊的,白发苍苍的,咿呀学语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京城不可或缺的风景。大清朝虽然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但是,这里是天子脚下,唯有天子脚下,才是一方乐土,所以,这里的黎民百姓们,依旧是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平凡人,自有平凡人的幸福,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亦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份呢!豪门深宅,锦衣玉食,又如何?它依然遮掩不住尘世的生离死别,悲痛欲绝啊?
此时此刻的锐王府,黑曼白花,笼罩在无边无际的肃穆哀伤之中。灵堂上,宫廷画师为锐王爷画的遗像,高高悬挂在灵堂上方,让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无不对这位高风亮节,智勇双全,却壮烈牺牲在沙场上的英雄,致意深深的哀思。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锐王爷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正值壮年,却以马革裹尸,英勇壮烈地荣归故里。
整个京城,顿时人心惶惶。因为锐王爷是与吴三桂的一批精锐手下,在湖北荆州的战场上打仗时,壮烈牺牲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清军大势已去,年纪轻轻的康熙皇帝,根本就把持不住这风雨飘摇的锦绣河山?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三个月前,锐王爷的灵柩,从前线运回京城厚葬时,人们在私底下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因为在这三个月忐忑不安的拭目以待中,人们正在等待今日,答案的最后揭晓。
因为当日在锐王爷的坟前,他唯一的儿子,京城的传奇人物,皇上面前炙手可热,说一不二的大红人孕荣小王爷,当日曾在坟前对天盟誓:“爹,等您坟前,填满最后一锹土,孩儿会即刻策马扬鞭,赶赴湖北荆州和江西前线,孩儿会在您白日祭日的那一天,用吴三桂手下十名上将的首级,来祭奠您的亡魂,让您在九泉之下,含笑而眠!”
孕荣小王爷,果真是言出必行,在锐王爷的坟,填完最后一锹土的时候,他跪在地上,磕完三个响头,然后飞身上马,带着十多名侍从,头也不回地,驰出京城。
这件事,家喻户晓,众所周知,所以,这件事,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上至达官贵人,皇宫贵族,下至三教九流,老弱妇孺,都在翘首以待,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孕荣小王爷,究竟能不能言出必践,替父报仇雪恨,能不能力挽狂澜,替皇上分忧解难。
这一走,已是三月有余。这三个月里,前线的确是捷报频传,吴三桂,也是节节败退,孕荣小王爷的表现,似乎是不负众望呢。
但是,今日是百日祭日的最后之期,孕荣小王爷能不能如约践言,依然是众人最关心的事。
所以,无论是整个京城里的黎民百姓,还是已经前来灵堂吊唁的亲朋好友们,都在睁大眼睛,怀揣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期待答案的最后揭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都是跟在锐王府后面攀龙附凤,吃香喝辣的人,若锐王府就此一蹶不振,那树倒猢狲散,也并不完全是他们的过错啊,所以,一干亲朋好友们,各怀鬼胎,都在锐王爷百日祭日的灵堂上,权衡得失,筹划着自己的未来走向。
灵堂上,锐王妃神情哀戚,忧伤,因为悲伤过度,昔日的珠圆玉润,风姿绰约,已经变得瘦骨嶙峋,憔悴不堪了。
他和锐王爷,一直是两情缱绻,伉俪情深,如今锐王爷突然撒手人寰,抛下她独自一人,又怎能经得起这漫长岁月的苦苦煎熬?
她的身旁,围着一干达官贵人的妻室们,虽然他们七言八语地安慰着她,但是,这无异于隔靴挠痒,她心底无穷无尽的悲伤,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开的呢?
更何况,今日是百日祭日,孕荣却还没有从前线回来,这让她忐忑不安的心,又多出了一份纠结难解的痛啊!
逝者已逝,生者长存!人死不能复生,锐王爷已经死了,她的心,已经濒临绝望,她可不能再失去这个赖以生存的宝贝儿子啊……
小安,依旧是披麻戴孝,恭顺地随侍在锐王妃左右,寸步不离。那犀利清冷的眸光里,有着不容人轻易亵渎侵犯的高傲和神圣。
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孕荣小王爷,一掷千金买来的奴婢。但是,让所有人都纳闷的是,一个身为下人的奴婢,缘何又有资格,和孕荣小王爷平起平坐,以同等的子女身份,为锐王爷披麻戴孝?
素闻孕荣小王爷喜欢在烟花柳巷间流连忘返,但是,却从未听闻过,他曾娶妻纳妾啊?他的府中,可从没出现过任何一个女人,冠以他的名誉,享受他的专宠啊?难道,这个价格不菲的奴婢,在孕荣小王爷的眼中,真的是与众不同?
看着她如影随形地,侍立在锐王妃左右,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纵然再八卦,却也不敢出言探询,因为小安那冰冷的,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目光,只要淡漠地扫过他们一眼,就足以令她们不由自主地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呢!
府中的宾客们,都已经被管家安排就座,那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热情招待,依然填不满满堂宾客们,那充满好奇的心。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偷窥着小安,妄想能挖掘出一点意料之外的惊奇来,供他们茶余饭后消遣。
小安视而不见般,依旧是贤淑温婉,冷漠的令人心寒。唯有对锐王妃,偶尔展露出隐隐约约的温暖笑颜。那笑颜,几乎是一闪而过,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已经绽放,锐王府,也已经是灯火通明。孕荣小王爷,依然是鱼沉雁杳,踪影皆无。
锐王妃,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眼中的焦急,已经泄露了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她心慌意乱地看向小安:“小安,孕荣他……”
小安伸出芊芊玉手,握住锐王妃因为焦虑和担忧,而冰凉的玉手,平静而淡定地说:“王妃,您别急,小王爷就快到家了!”
锐王妃:“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安:“心有灵犀!”
锐王妃:“但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呢!”
小安:“放心吧,您的儿子是孕荣,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像是印证小安的话似的,话音刚落,忽听府门外一阵嘈动,接着,清脆的马蹄声,敲击着坚实路面的声音,传入众人耳内。一行数人,已经是马不停蹄地,直接从大门外,驰入到大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