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钊跌落店内,挣扎着刚要起身,突然后腰一麻,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动。”周元钊道:“是楚兄……”话音未落,只见门口处人影闪动,知是群豪涌进。楚天舒身子一长,抄起柜台边杯盘碟筷向处掷去,只听外面群豪唉哟之声不绝。楚天舒抱起周元钊,藏进了柜台之内。
接着,便听群豪涌进店内,大呼小叫,然后,纷纷冲出店去,有人大叫道:“咦,这小贼受了伤,恁地还能跑这么快?”又一人道:“咱们快追,若被小贼跑了,咱荆楚武林的脸面可丢大了。”呼喊声中,群豪渐渐远去。
楚天舒听众人远去,便抱起周元钊,自后窗跳出。那间小店背后乃是一家客栈,楚天舒几个起落间,跃入客栈后院,钻入一间空客房内,将周元钊放在床上。
周元钊笑道:“楚兄,小弟现在是杀人犯,荆楚豪杰人人皆欲擒而诛之,楚兄两番相救,不怕被人误会吗?”楚天舒并不似周元钊一般惫懒,自怀中掏出一粒药凡,送到周元钊嘴边。周元钊张口咽下,道;“多谢”。楚天舒方道:“此药是在下家传,治疗内伤,还算过得去。楚某信得过周兄为人,想五色毒掌这般狠毒功夫,周兄只怕不屑去练吧!至于马行空,周兄想杀他,要做到不留痕迹,亦是轻而易举,犯不着当面伤他,留人口实。”周元钊道:“但是,赵齐呢?我抓断他喉咙,大家亲眼所见,难道有假吗?”楚天舒淡淡一笑,道:“楚某虽然不才,倒还不至于眼瞎。周兄那一招锁喉手,虽然拿住了赵齐,但并未用劲,任谁都看得清楚。”
周元钊笑道:“然而赵齐终究死了,至于死因,兄弟虽不清楚,但这罪名兄弟不还得担着吗!”楚天舒道:“在下一开始也觉得奇怪,是以周兄离开杨府后并没有追出,而是去查看赵泗在死因。”周元钊问道:“有什么结果吗?”楚天舒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缓缓打开,露出一根蓝汪汪的细针,道:“在赵齐的脸部‘迎香穴’上发现了这个。”周元钊道:“针上有毒?”楚天舒点点头,道:“不错。这针自然是周兄同杨庄主对掌时,有人乘机施放,用以嫁祸周兄的。但在下却未瞧出是何人所发。”周元钊沉思半晌,道:“这个可就有点奇怪了。这针虽细,发得也得出人不备,但以当时在场诸人武功来看,只怕没人能够施此暗器而不为楚兄觉察。莫非有人故意隐瞒自己武功不成。”
楚天舒道:“这个在下也弄不甚明白。不过,在下刚刚拨下毒针,便听有人自外面进来,在下忙藏在一边,只见进来那人居然是杨庄主,一进门,便俯身察看赵齐伤处。”
周元钊道:“莫非杨庄主对此事也有怀疑?”楚天舒摇摇头,道:“不是。杨庄主见赵齐脸上毒针已经被取出,脸色好像变了一变,急忙便追了出去。”
周元钊道:“难道……”话未出口,颇觉不妥,便忙住口。楚天舒明白他此话何意,暗想此事不便深究,便道:“周兄,在下恐怕得马上回杨府,若是晚了,恐惹怀疑。”周元钊亦觉杨诚章大有可疑处,却道:“甚好,兄弟这点伤,无甚大碍。相救之德,容日后再谢。”楚天舒道:“周兄客气了。告辞。”说着,自窗中跃出。
周元钊默察自己伤势,只觉并无骨折,但胸腹虽无痛感,便烦恶异常,气血雍塞,看来内伤不轻,不觉有些骇异:“杨诚章居然有这等功力,筋骨不损而内伤极重。一脚之力,竟至于斯。他武功如此之高,江湖上怎只赞他为人,不赞他武功。”又想着近日来,杨诚章行事甚为诡秘,另人难解:“莫非他真的并非杨姑娘的亲生父亲不成。”此时突然想到杨思雨,周元钊只觉胸口微热,他想要强把这热意压下,却不料热意却越压越浓,猛然间,他突然醒悟,这必是方才所服楚天舒伤药药力开始发作之象。周元钊暗笑自己愚蠢,忙默调内息,引导药力至伤处。
过得许久,周元钊只觉气息渐顺,胸腹间烦恶渐消,自知内伤已愈十有六七,因心中尚不知司马渊救人之事如何,便即收功,下床出门。
那客栈掌柜正在大堂上招呼客人,见里间突然走出人叫化子,脸色苍白,衣服沾血,不由得一愣,却又突然醒悟,陪笑道:“客官要出门吗?”周元钊点点头,直出客栈,心中却暗自奇怪:“这老板何以认识我?”半日,方始恍然:“定是楚兄临走之时,向那客栈掌柜安排了此事。”想起楚天舒,周元钊不由得暗暗感慨:“这位楚兄素日里并不多话,行事谦让平和,颇受众人尊敬。以前只道他江湖中名声虽响,多是借了他父亲之威。现在方知他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做事谨慎精明,倒是个可结交的知己。”想到楚天舒,不由间心里又闪过杨思雨的影子。楚天舒武功既高,行事又颇具大侠之范,况且系杨思雨之师兄。两人青梅竹马,感情亲密。那日他同楚天舒比武,杨思雨为楚天舒本极是关心,周元钊自是看在眼中。自己虽然嘱意杨思雨,便这番痴心只怕多是妄想了。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荆州城外,周元钊长叹口气,要将心中牵念排出在外,却排而不出,只得罢了,提气往那破庙中奔来。
慕影正在破庙边张望,见周元钊前来,终于舒一口气,笑道:“周大哥,我们等你半天啦,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周元钊见慕影笑中含忧,忙道:“怎么,司马兄出什么事了吗?”慕影神色顿时黯淡,道:“不是二师哥,是大师哥。”说着,往里一让。周元钊忙走进庙来。
司马渊双掌抵在卓谨胸口,满脸汗滴,头顶一团淡淡的白雾,显然正在替卓谨在疗伤。卓谨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周元钊伸出右手,搭在卓谨手腕,只觉卓谨脉搏虽然跳动甚快,不过血气稍旺而已,并无其他怪异之处,显然并非受了什么内伤。沉吟半响,起手按在卓谨摸后背“神府穴”。
司马渊正苦苦运功,突然觉得一道真气同自己的真气撞在一起,那道真气力道极大,司马渊双掌一震,已经离开卓谨身体。睁眼看时,不觉心头一喜,道:“周兄。”
周元钊略点一点头,神色凝重,并不似往日一般嘻笑,右手在卓谨“神府”穴按了半响,左手猛又伸出,按在卓谨颈中“凤池”穴。
司马渊见周元钊出手沉稳舒缓有力,知他内功高出自己许多,此番师兄之伤必然有痊愈之望,不禁喜上眉稍。
过了盏茶功夫,周元钊身形一晃,已转到卓谨向前,双手抵住卓谨“膻中”、“凤府”。司马渊见他脸色渐转苍白,不由得转喜为忧。突然间,周元钊身子后倒,嘴角缓缓流出血来。
司马渊惊叫一声:“周兄”,扑上前去,扶起周元钊。周元钊摆摆手,道:“无妨,无妨。”默运玄功,只觉胸腹间雍塞转重,自知是先前内伤复发,却并不向司马渊说明,只道:“在下运功过急了,一时内息不畅而已,并无甚大碍。”见慕影已扶起了卓谨,便问司马渊道:“司马兄,可是给令师兄服了小还丹?”司马渊道:“是的,小弟见师兄昏迷不醒,又不见有外伤,只当是受了内伤或是中毒,便喂了他一颗小还丹。怎么,这药有妨碍吗?”
周元钊笑道:“司马兄勿须担心,虽然药不对症,对令师兄也只是有益无害而已。令师兄似乎是中了化功散一类的药物,损伤了任督两脉,使真气无法发挥。至于昏迷不醒,许是中了甚烈的迷药也未可知,对性命并无大碍。司马兄救人时未见有何异常吗?”
司马渊稍稍放心,道:“我兄妹俩去杨府时,远远看见周兄引着荆楚群豪出了杨府,因而救人之时,并未遇到什么大阻碍。那几个守卫功夫甚为平常,三两下便打发了。只是见到大师兄时,他便一直昏迷不醒,不知何故?”
周元钊以俯身细细察看卓谨一番,道:“这迷药虽无甚大害,但要解救却有些为难,只待其药力一过,另师兄便会醒来,至于任督二脉的伤势吗……”。
慕影听周元钊言语踌躇,忙问道:“怎么,大师哥的伤难以治愈吗?”周元钊笑道:“倒不是如此。在下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人或许能够治得了另师兄的伤,不过他是否愿意出手,在下可无多大把握。”司马渊道:“不知是谁。”周元钊道:“这位神医在长安灞陵县在个小镇上隐居,以行医为业,小镇周遭甚是有名。”慕影略微失望,心道:“大师哥受得乃是内伤,这么一个寻常郎中,便是医道再好,也未必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