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飘絮才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小楼,小楼正坐在床边,左手握着剑,右手却被纱布包扎了起来。
飘絮撑着坐了起来,嫣然一笑:“你有救了我一次。”
小楼起身端来一碗鸡汤,笑了笑说道:“这是我让小二特地给你熬的,你赶快趁热喝了吧。”
飘絮推开他的手,看着她被包扎的手,心里一阵感动,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真么回事,轻声道:“其实你不必管我的。”
小楼见她不愿意喝也就放回了桌上道:“不行,我答应过师父的。”
“那你准备保护我多久。一辈子?”飘絮问道,语气却加重了些。
小楼没有说话,心里同样是矛盾的,像她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保护,况且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的,而他呢?只是不舍得她而已,他明白,自己是爱她的,他也很想拉着她的手告诉他,他爱她。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他只是一个无根的浪子。
每次他都静静地看着她,偶尔与她的目光发生碰撞,心里却有一阵紧张,急忙将头扭开,而她只是淡淡一笑,之后又渴望再次与她的目光相撞,而他呢?心里仿佛只有仇恨,再也容不下什么。
“我不知道,但至少也得等你办完这件事再说吧。”小楼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我的事,不用别人来管。”飘絮冷冷的说道。
“你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而尘封自己呢?”小楼已经习惯了她的忽冷忽热,说道。
飘絮呆住了,是啊,自己本应该是很幸福的,但偏偏为什么又会有这种遭遇,江湖第一美人,多么耀眼的字眼,但这光华的背后,谁又懂她的寂寞?谁不渴望有一段两情相悦的感情?但她却注定了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江湖,高处不胜寒,江湖第一美人束缚了她的感情,与其说那个人没出现,更是他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即便是想与她共度此生的人很多,但又能怎样?她害怕,害怕伤害任何一个人,不得已只好尘封自己,伤害自己。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谁?”
“是我,花含月。”门开了,花含月仍然一身血红色的衣服,气宇轩昂,不过却是满脸的焦急。
“我听说你们遭遇袭击了,便又立刻赶回客栈,却不见你们的影子,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们原来在这,你没事吧?”花含月关切地问道。
飘絮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传闻真不假,江湖中还没有铁面玉扇找不到的人。”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花含月继续问道。
“那时一种特制的迷药,药物的本身并没有毒,不管武功再高都抵挡不了。”小楼说道。
花含月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没事?”
小楼笑了笑:“从小跟着师父,尝试过的毒药无数,自然也就不怕了。”
“不愧是江湖神话的传人,本事当真不一般。”花含月感叹道。
花含月说完又来到床边坐下,右手轻轻的摇着折扇。扇面上,一个美人在花间起舞,惟妙惟肖,仔细一看,扇上的美人竟是飘絮。
飘絮看着折扇上的自己幽然问道:“十多年了,这把扇子你还留着。”
一旁的小楼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话要说,走出了屋子,关上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禁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花含月看着飘絮,笑了笑,说道:“当初你遇害后,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我始终不敢相信,倾城倾国的戏蝶妃子会就如此消逝。但任凭我苦苦找寻,却始终还是没有你的消息。这把扇子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送给我的,这十年,我睹物思人,把对你的思念都寄托在这把扇子上,虽然你不在,但我却仍然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是第一个让我心痛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我也曾尝试过要忘记你,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你的一切已经在我心里深深的落下了一个印记,我怎么也没想到,十年之后,你会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高兴。”
在这个世界上,已然离去的人照样可以存在于活着的人的生活中,因为那样一段痴,这样一片情,时空再邈远,依然足以放牧爱的灵魂。
飘絮抱着膝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花含月答不上来,不是爱不需要理由,而是爱的太深,已经忘了当初爱的理由。
“曾经我给不了你什么,如今我更给不了你什么。你还这样,值得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只希望能每天看见你就够了。”
“花家名扬天下,你应该会更幸福的。”
花含月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能够看到你,难道还不幸福么?”
飘絮沉默了,每个人感情世界里都有一个柔软的部分,无论岁月沧桑,无论物是人非,触及它的时候,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痛得必须撒手丢掉心中的怨与恨。
有一种感情,有九个人会给你带来快乐,第十个人给你带来痛苦,而你却选择后者,这便是爱情。有一种人,为了爱情,为了那短暂的美好,心中再痛也全然不顾,上官玉如此,花含月也如此。
他作为花家的公子,身旁有很多的女人围着他,以前他从不知道痛楚的感觉,常常被女人包围着,他从来不需要追求女人,他最担心的不是别人不爱他,而是别人太爱他。
有一个女人深深爱着他,无怨无悔的跟着他,这一跟便是四年,后来,她发现他从未爱过她,他只是不讨厌她而已。
她离开他那一天,她含泪按着自己的胸口问他:“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他觉得内疚,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有多痛。
直到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却不能爱他,他才明白心痛的滋味。
长夜漫漫,思念一个人,原来是那么痛的。
每当她在他面前出现,他却不可以碰她,她的喜怒哀乐,仿佛由她一个人控制,得不到一个人,原来是那么痛的。
他在夜里独自哭泣,原来爱一个人是有痛楚的。
他终于明白,那种痛楚,到底有多痛……到底有多痛……就是这个令他心痛的女人,注定将缠绕他一生,对他来说,她便是一个梦,一个被美丽编织的紫色的梦,紫的高贵,紫的忧郁,紫的寂寞……
虎啸山庄内,杜猛面对这正厅中央悬挂的“正气长存”四个大字发神。
正义,到底什么是正义?他总以为这些年来他可以问心无愧,但面对飘絮,他却有一种愧疚的感觉,难道,十年前自己真的错了么?
“庄主。”萧藏刀来到他身边,轻声的呼唤道。
“藏刀啊,你说十年前,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
“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哪有什么对错啊。”
“但这件事,确实有很多蹊跷之处,藏刀,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杜猛看着萧藏刀,希望他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庄主,十年前我亲眼所见,当真不假,况且,看见的还不止我一个人。”
杜猛摇了摇头,又问道:“你还爱她么?”
“自古正邪不两立,当初也怪自己被她表面所迷惑。”萧藏刀愤然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对待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冷静,我已经答应他给她时间来证明自己,若她真是被冤枉,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你嫉恶如仇,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能抛开私人恩怨,不要感情用事,我说的你明白么?”
“庄主的话,属下铭记于心。”
“好了,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杜猛摆了摆手,说道。
虎啸山庄外,花含月与萧藏刀相对而立。
“花公子不远万里从江南赶到虎啸山庄,上次本应好好招待,却不想发生了意外,怠慢了花公子,还望花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既然已经到了敝庄,还请到庄内一叙,我家庄主对公子可是赏识得很呢。”
“进去就不用了。改日我会这日专门去拜访杜庄主的,今日,我说几句话便走。”花含月拒绝道。
“花公子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劝你最好别再想杀害戏蝶妃子。”花含月冷冷的说道。
“花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个人与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怎么会想要杀害她。我想花公子也是误会了,至于她的是是非非,自会有公道主持……”
“你不要再装了。”花含月打断了他的话:“究竟怎么样,你比我心里清楚,我今日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
“哦,你倒说说是怎么个好法。“萧藏刀冷笑道。
“戏蝶妃子与覆雨老人有着莫大关系,仅凭这一点,你动得了她吗?况且,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你也曾见识过他的武功,若你要伤害戏蝶妃子,他会放过你么?”
“哼,那又能怎样,公道自在人心。”
“你别给我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在这件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不可以动她,否则,到时候就别怪我花含月翻脸不认人了。”花含月冷冷的说道。
“想必花公子也是被她迷惑了,你今日说这番话,我不会放在心上,若花公子执意以为我要陷害她,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也告诉花公子一句话,我萧藏刀从不受人威胁,同时我也奉劝花公子,红颜祸水,花公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断送大好前程,为花家蒙羞,更不要妄断是非,忽视正义。”萧藏刀盯着花含月冷冷笑道。
花含月也同样瞪着萧藏刀,突然大笑道:“好一句忽视正义,妄断是非……哈哈!”
“既然花公子今日不肯进庄内一叙,我也不好强求,今日我还有事,便不陪花公子了,我希望花公子能想清楚,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萧藏刀说完转身准备进入庄内。
“我花含月说到做到,若你敢再动她一下,我决不饶你。”
萧藏刀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庄内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