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长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一见老太太说得这么硬气,当时就觉得矮了半截,刚进门那股威风劲儿也没了。“你……你到底是谁?”小队长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是谁?我还想问你呢!你姓字名谁?官居何职?”老太太依然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从对面那个角度看,这样显得自己比较高大。
小队长没办法,只能派人请来自己的上司、另一个大队长。大队长过来一看:“怎么回事?”小队长赶紧禀报:“您没看见吗?一个老太太在这挡横,咱们的人进不去了。”
大队长进到近前一看,眼神略一打愣,赶紧冲着老太太施礼:“这不是张头儿家的嫂子吗?老嫂子身体可好,小弟给您见礼了。”
老太太抬脸看了看,伸出双手拉住大队长:“嗯,您是大队长吧?我家老头子生前跟您处得还不错。”大队长点点头。
小队长在一旁都看呆了:“她,她是谁?”大队长脸一沉:“她都不认识,你这兵是怎么当的?她丈夫是北塘关孟偏将手下最得力的张大队长,人品端正,武艺也不错,是声望极高的老队长。我们这些大队长都对他们夫妻敬重三分,你怎么敢在她家门前撒野?”
小队长咽了口唾沫,发出“咕噜”很大的声音。赶紧上前行礼:“哎呀,您不早说,我就是一个小队长,怎么能认识您老?刚才冒犯了您,死罪死罪。”
老太太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也没答话,把那个小队长给凉到一边了。她冲着大队长:“我说兄弟,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听弟兄们说是来搜贼,半夜里敢情是哪丢了东西?”
大队长叹了口气:“可不是吗!不知哪儿冒出俩毛贼,竟然胆大包天,跑到将军司去行窃了;还听说拿出一件什么东西,被守卫发现了,我这才调来几队巡夜来追捕。最后瞅见一个贼跑到这条死胡同里。
“我们挨家挨户地都搜了,就差您家,结果这个不长眼的新兵蛋子冒犯了您,还要请您原谅他:我们这也是为了维护本地的治安。要是您家没贼,您睡觉也放心了;要是家里有贼,我们替您抓出来,免得他再伤害您。”
大队长这番话听起来挺客气,实际上还是坚持要老太太让开,放他们进去搜查。老太太久跟官面的人打交道,这话能听明白,她心想:人家说的在理,现在我老头子也没了,只剩下孤女寡妇,就别再打肿了脸充胖子!
想到这,老太太笑着说:“还是大队长说话中听,要是刚才那小子,别说进门;我还想拿出擀面杖锤他呢!”旁边那小队长这时直起身来,正龇牙咧嘴地冲着老太太运气。
大队长一看老太太松口,向身后一挥手:“进去搜查,小心老人家的物什,谁损坏了什么东西,如数包赔!”身后那些官兵一窝蜂似地往里冲。
老太太一把揪住刚才那个小队长:“这小子就别让他进去!我看见尖嘴猴腮,别再把我那宝贝姑娘吓着。”大队长点头。
不大一会,里面的官兵出来:“报告大队长,全院北屋都搜遍了,没有。只剩下西间屋是姑娘的房间,我们没敢擅入。”
大队长点点头,吩咐一声:“既然没有,那我们就走吧。”老太太刚把心放下,旁边那小队长过来插嘴:“哎!老夫人,您刚才说了,允许我们搜查全家。现在还有地方没搜到,我们可不能回去。”大队长把眼一瞪:“退下!”
老太太的心又提起来了。小队长刚才跟下面人打听了,知道老太太的丈夫已死,也不像之前那么怕她了。
“大队长,咱们不能撤,您说就差这一间屋,咱们前面那么仔细地搜查就白费劲了;说不定人就在那间屋里藏着呢。前头那些人也有少妇长女,也是进屋挨家检查,没见您犹豫;怎么到了张夫人家,您……”
大队长听完这番话,觉得小队长说得有理,他其实也怕有把柄落在下面人手里。老太太脸色惨白地在一旁听着,大队长就说:“老嫂子,我这部下说得没错,刚才前面的咱都仔细搜过了,可以说连耗子窟窿也没放过。张头儿这人生前行事光明磊落、不循私情,夫人您想必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看这么着,我亲自跟着他们进屋查看一下,只要是屋里没外人,我们转身就走。”
老太太冷笑了两声:“大队长,您是大人物,说话可得算数——要是找不出人来,不会借故说没看清楚,又回来搜第二回吧?”
大队长马上说:“我以人格担保,要是找不出人来,就算我们去旁人家搜,也不再来打扰老嫂子家清静!”老太太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进去。”
老太太在前面引路,大队长迈步进了院子,小队长在后面跟着。刚到门口,老太太伸手把他们拦在门外,冲着西间屋喊:“春兰啊,穿好衣服,你叔叔要进去。”“嗯,帐帘撂着呢,请他进来了吧。”
老太太心里明白,女儿已经做好准备,就请大队长跟小队长进了外间屋。烛台就放在这屋迎面的桌子上,桌上还供着两个新刻的牌位。
大队长见了,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后面小队长等不及了:“老夫人,是那屋吗?”他指着西间屋,不等老太太答应,推门就进去了。
小队长进屋,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是花香、是香水、还是少女特有的气味。大队长端着烛台,也跟老太太进了西间屋。
这间屋摆设不多,都看得一清二楚。北面靠墙有张床,床上挂着帐帘,一来是装饰,二来可以遮挡蚊虫,夏天当然也撂着。老太太把心提到嗓子眼,眼睛紧往各处瞅——要看看天寻躲在哪里。
结果,老太太自己也没瞧见,这心里才稍微平稳下来:“二位,这屋你们也都看过了,满意了吗?”
小队长眨着眼睛瞧来瞧去,就把目光落到北面那张床上。床上撂着床帷,所以看不太清,影影绰绰好像有个女子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