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丫鬟婆子看得惊心，直直将孟歌拖到树下。
盛歌浑身一颤，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双手狠狠按住自己的肚子，鲜血不断的涌出，腹下沉沉的堕落感，那锥心蚀骨的痛楚从她的心脏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她早已经没有心了，可那颗破败的心为何如此痛。
她这一生到死都不会轻易被人操控，她的孩子她亲手带他离开。
盛清池却抚着伤口，痛苦扭曲得脸上闪着狠毒，双脚直直踢向地上的梦孟歌，“盛歌，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母亲死的时候你没有哭，你父亲被斩首你没有哭，却在红妆千里，你外祖父一家被满门斩首你也不曾掉过一滴泪，现在亲手将肚子里的孩子弄死，孟歌，你痛吗？”
盛歌蜷缩着，全身痛得痉挛，却觉得眼前一片洁白，右手那半截子手掌缓缓伸出，一朵朵梨花掉落在她手上，眼角有血大片大片涌出来。
被鲜血染红的梨花格外妖艳。
她痛吗？
她会痛的吧，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空荡荡的，那缺失的东西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盛清池脸上一脸阴鸷，双手用力紧紧掐住手指，嘴角诡异一笑，而后身子直直朝着地上倒去，身后跟着的丫鬟仆人们都大惊失色。
“夫人！”
“来人啊，救命啊，夫人昏倒了。”
……
惊呼声一片，谁也没有听见那句话。
“盛歌，你永远都争不过我。”
是啊，她用来没有赢过。
紧闭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只见那人一身黄袍衬托他欣长的身躯，胸口绣着两条腾云驾雾的巨龙，腰间玉带缠绕，面色冷清无情，锐利的眸子紧紧打量着她，浑身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元洛猛地一脚踹在她身上，眼底涌现红色的火光，阴沉愤怒的声音从嘴角溢出，“来人，拉出去杖毙。”
周围的侍卫快步上前，眼底许有不忍，可皇命在此，谁又违抗得了，一棍一棍狠狠打在女子身上。
“啊！”
鲜血，无尽的鲜血扑面而来。
盛清池拉着元洛退回几步，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瞬间又娇滴滴起来，眼眸泛红，“姐姐，我、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
身旁的男人冷哼一身，眼神带着厌恶，“这样恶心的贱人死不足惜，竟然敢在外面偷人，要不是看在清池你的面子上，早就将她扔进军妓里。”
盛歌早已经血肉模糊了，心口处跳动的心脏仿佛不是她的，她眼里是灭顶的悲戚和仇恨，她就这样看着，看着角落里的血肉。
似乎还能听见那孩子在她肚子里跳动。
她不爱了，真的不爱了。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你看那孩子都没出生就被人生生从她肚子里剥离，明明那孩子形状都显露无遗了。
她枉为子女，盛家为了她一人，无人存活。
陡然，阴冷的目光艰难扫视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的两人，呼吸猛然加剧，冷瞳里面也是折下了眼前的一切，而后渐渐的消失了。
这就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这就是她千挑万选给自己选的男人。
元洛，你好，真的好！
她说不出话，铁索早已经嵌入她血肉中，她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想要告诉他，他的娘亲这一生都错了，错得离谱。
铁索断开后，竟然生生剜去她手脚半块血肉。
“呕！”
呕吐声接连起伏。
意识渐渐模糊，她想阿娘了。
阿娘会拉着她手，一遍又一遍的说，歌儿呀，阿娘希望你这一世你不改稚气，不煞锐气，不失勇气，也不染戾气。即使在最黑的夜，最冷的天，也有最亮的眼，最热的血。
可是阿娘啊，为什么人血这般冷。
她连爬都是爬不起来，她的眼睛已经是一片血色，似乎有血流进了她眼里，嘴里，最后蔓延到心脏。
阿娘，歌儿的血太冷了，热不起来了。
是不是她不出生，有些人生下来就是罪孽，连血都不干净。
耳内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眼前那些破碎的光线落在了她的双瞳之间。她就这样睁着双眼，血色蔓延在了她的双瞳之间，她看到五彩的光芒渐渐散落。
光里有阿娘，阿爹，哥哥，还有她那未出生的孩子。
嘉宁十三年，太子发妻盛氏不为妇道，奸淫轻浮，残害血亲，废之，灭之。
嘉宁十四年，盛氏庶女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封之，宠之。
封后之时，举国同庆。
凉风初起，梧桐叶落。抛尸岗里却狗吠如笛，尸骨残骸皆不过那口中之腹。
彼时这里向来无人，此刻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正眯着眼睛往前走来。两人一人手中拿着棍棒，一人手中敲着农具。
“走快些，慢了怕是那尸骨都找不到了。”瘦子混浊的眼里半是恐惧半是欲望。
胖子走得较慢，“瘦子，你说那废后身上真有钱财，那说书先生会不会骗人啊？”
“骗你什么，那可是皇上的发妻，再怎么样还不是有陪葬品，不去我一个人去，到时候可别羡慕我。”
“哎哎，你等等我。”
只是他们赶走了野狗，找遍了整个抛尸岗也未发现半点钱财，只看见一具残骸旁边有一团红色的血肉。
被狗啃得不成样。
“晦气！”
不知何年何月，京都客栈说书人，一遍又一遍描述皇上发妻死时带有万千钱财，那抛尸岗日日被践踏，再无野狗，再无尸体。
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开出了大片的合欢花，如血一般娇艳。
只是永远都无人看见，那抛尸岗有一缕魂魄，她站立在这之间去不得任何地方，看见世人欢喜寻觅她所谓的陪葬品，又看着世人辱骂着离开。
她不知年月，唯一知晓的是她已经死了，皮肉分离而死。
直到她捡到一枚种子，那是她唯一可以触碰的物品，她将这枚种子种在她尸体身旁，那里是她孩子的棺椁。
用种子的生，希望带给孩子轮回。
后来那种子生根发芽了，大片大片的合欢花盛开了，盛歌闻过那味道，无欲无求，白淡如水。
可她不知，合欢合欢，昼开夜合，有情人皆得梦中之味 无情人闻之凉薄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