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交白卷的事终究不是件小事，第二天他的母亲就来了学校，在李佳清的办公室里闹翻了天。
“天，楚煜完蛋了，看那架势，他妈绝不会轻饶他的。”
“怎么说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刚刚我本来想找老师有事，我站那门口都不敢进去，太吓人了。”
苏清寒和邱辰听着其他同学的议论，对视了一眼，就知道来了楚煜昨天带着那样成绩回家后并没有与他母亲谈判成功。
“不知道楚煜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和帮助，苏清寒早已把楚煜当成了朋友，难免为他感到忧心。
“以我对楚煜的了解，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迟早的问题。别担心，也许对他来说不是坏事。”邱辰在课桌底下，偷偷牵住了苏清寒冰凉的手安慰道。
他们不知道，此时李佳清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即将有一场“风浪”。
“我说你们的监考老师尽职尽责了吗？怎么能让楚煜交白卷呢？这打个零分是给谁看？给我看吗？全校哪个学生不知道我儿子的真实实力？你这零分怎么打的？”一个妆容精致，气质不俗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质问着李佳清，也让其他在场的老师都吸了一口凉气。而楚煜，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后，一脸木然地看着她闹，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楚太太，请你冷静，这考试考的就是卷面成绩，不是考平时综合表现，楚煜同学当然是很优秀的，也很让人放心，我是没注意那天楚煜同学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适，但他确实一道题没写，那只能是零分的。”历史老师站出来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那就是你们的责任！我儿子的履历里怎么能有0分？这说得过去吗？”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一个男老师看不下去了。
“我无理取闹？好！那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好了，我也没时间跟你们废话，我就表达我的诉求，要么再给他单独考一次？要么把这次考试撤了，都不作数。”楚煜母亲依然盛气凌人。
所有在场的老师齐刷刷地看向她，李佳清也生气了，开口道：“这绝对…”
“你闹够了没有！”
李佳清话没说完，一直没有出声的楚煜突然开口吼道，楚煜的话把李佳清的话给掩盖了过去，这一吼，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他。
“你说什么？”女人转过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煜问。
“我说你闹够了没有？是我自己交的白卷，你凭什么要求成绩不作数？就算再考一次，我一样考零分，不止如此，我以后每考一次就交一次白卷，你满意了吗？”楚煜冲着他母亲吼着，眼神里全是愤怒和恨意。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狠狠盯着楚煜，眼神里满是惊恐。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楚煜，他也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楚煜，而是一个陌生人。
“第一名真的那么重要吗？除了满足你那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和好胜心？对我来说毫无作用！怎么？这次我考砸了，让你丢人了？让你不能在你那些所谓的朋友面前继续炫耀了？所以你接受不了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楚煜一股脑将心中的积怨都说了出来，这些年，每一次他被拿来当作她向外人炫耀的资本，每一次她替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他都觉得压抑，直到现在，他已经承受不了了。
楚煜的母亲已经顾不得脸上的妆是否还够精致，表情管理是否到位，楚煜的这番话让她太震惊了，也让她太难堪了，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指责和质问，她死死盯着楚煜，气急败坏，胸口一起一伏，好像不用力呼吸就要昏厥过去，眼泪从她的眼眶了滚落下来。
“你生我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吗？对不起！我不需要你什么都替我决定，我受够了！当我求你！别管我了行吗？”楚煜像只战栗的猫，颤抖着、愤怒的、仇恨的宣泄着，又如同一个走进决斗场的角斗士，拼尽全力为自己战斗着。
也许从他决定交白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战斗，可他现在的样子，还是让在场的老师吃了一惊，向来乖巧听话、成绩优异、为人礼貌的楚煜竟也被逼成了这副模样。
一位年纪稍大的老师看这情况，深深担忧起来，连忙给李佳清使了个眼神，李佳清也意识到不能让这母子俩再继续呆在一块了，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楚煜，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说话呢？你跟老师来一下。”李佳清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将楚煜带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留下一脸错愕的妈妈。
“楚煜妈妈，你先别难过啊，这天寒地冻的你特意过来，肯定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但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真不是那张零分的试卷，一次月考而已，真没什么的，楚煜这么优秀，下次只要正常发挥，成绩就回来了不是吗？你和楚煜是不是沟通出了问题？”那位年长的老师走了过来，给她递来了纸巾，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以前一直很乖的，他从来不这么跟我讲话的。”楚煜母亲显然还在惊愕当中没回过神来，说着说着，又委屈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实这很正常啊，他这个年纪正好在叛逆期，你越是给他压力他就越容易反弹的，你这样跟他沟通肯定不行啊。”老师劝慰道。
楚煜妈妈还是一脸惊吓：“他怎么变成这样的？平时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他很听话很乖的，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其实像这样的情况我们见的也不少，你啊，也试试多给他点空间，别什么都去限制他，而且他已经这么优秀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么说还成了我的问题？他之所以这么优秀还不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吗？我要真什么都不管了，万一……”
“那你也看到了，他也说了，要是你还这么逼着他，他以后回回都交白卷！平时交白卷也就算了，你看马上就要高三了，高考交白卷那他这么好一苗子不就等于自毁前程了么？成绩还不是最重要的，万一他被逼急了，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到时候想挽回都难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啊。你作为家长，也要控制一下自己，不能把他逼得太紧！”
“我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会这么想我呢？他居然觉得我虚荣？我把他培养的这么优秀，他居然觉得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我……”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妆早已花了，可还是觉得委屈得不行，她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改变。
“言尽于此，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去，楚煜老师们也会去劝的，你们都先冷静冷静，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楚煜这么好的苗子要是真的自暴自弃了，我们当老师的都觉得可惜啊。”
就这样，两个老师两边劝着，很快办公室就恢复了平静，虽然不知道老师的劝慰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总算是不闹了，也没有留在这继续跟楚煜僵持，顾自回去了。
而楚煜也在李佳清的一番开导下，吐完了苦水，也放下了脾气，回到教室。
楚煜是低着头回到座位的，全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让想靠近他的同学们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偷偷观察着他在私下小声议论。
“他这个表情，被他妈骂了吧？”
“肯定啊，他可是我们班甚至是我们学校最牛的天才，结果就考个六十五名，怎么都说不过去啊，被骂也正常啦，哪个家长能接受这样的退步？也就是我成绩还算挺稳定，要是我从第一名掉到六十五名，我爸非打断我的腿！”
“也是，我爸也是，能把我揍扁，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是怎么了？怎么会交白卷呢？太不正常了。”
“谁知道呢？这段时间他不是跟邱辰走得很近吗？跟邱辰学的？觉得这样碉堡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苏清寒呢，她还跟邱辰住一栋楼呢，还一起上下学呢，怎么她就考第一了？而且这一次邱辰都比他考得好呢。”
“诶……那就不知道了，天才脑子突然短路了？”
各种各样的低声议论，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故作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妖言惑众的、围观吃瓜的，楚煜偶尔听到那么一两句，一开始还觉得心烦意乱，但很快又释然了。
他终于理解了邱辰当初的感受，原来人在被误解得很深的时候，是真的不屑于去解释的，因为这一群人里，大多数是跟你的人生无关的人，那又何必跟无关紧要的人做多余的解释呢？浪费精力，他们也不是真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