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儿……”
庄妃秀眉微蹙,小声的呵责道,可话至嘴边,她又不能无所顾忌的言出口,毕竟身处这种场合,一切都不能做的过于留有痕迹了!
眼看着金銮殿上的议论声愈演愈烈,萧延风眸子一凛,突然起身朝萧延天拱手行礼道:
“陛下,六皇子年幼,且在这之前从未接触过朝堂政务,如若贸然让他上阵,难免会出现纰漏!臣弟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相信以六皇子的天资,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的!”
看到萧延风突然为萧辰昊求情,在场的一些大臣不由有些惊讶。
不过,从萧延风诚惶诚恐的模样来看,应该只是不忍见萧延天父子生出嫌隙罢了,这个时候站出来充当和事佬,完全是一个契机!
这时,萧延天却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到了萧延风身上,他狭长的双眼微眯,布满沟壑的面容上划过了一丝异样。
不远处的萧辰轩注意到皇帝的神情后,握住酒樽的修长手指不由微微动了动,在他的印象中,父皇似乎从未对六弟寄予厚望,今日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六弟大肆褒扬,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这,他剑眉微敛,顺着皇帝的视线朝萧延风看了过去,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这么仓促的站出来为六弟辩驳,足以可见,亲王与六弟的关系不一般呐!
想必,这就是父皇的预谋?
沉默了片刻后,萧延天大袖一挥,压低声音道:“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听到这话,萧延风和萧辰昊立刻颔首,毕恭毕敬的低头回到了席位上,一旁的安公公见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便瞅准时机立刻高声宣示道:“上歌舞!”
话音刚落,早已守在金銮殿外的舞姬纷纷迈着蹁跹的步子蜂拥而入,伴随着管弦编钟笙乐响起,面对乌木案几上的各色菜肴,和着美酒飘香,再加上眼前这令人目不暇接的舞姿,在场众人纷纷觥筹交错,方才的凝重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回到席位之后的萧辰昊,此时却剑眉微黜,看起来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径直给自己的酒樽斟上酒水,正欲一饮而尽时,却恰好对上了不远处萧延风投过来的目光。
萧延风面色沉凝,深邃的瞳孔里满是冰寒之色,他紧盯着萧辰昊,眼神里的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察觉出萧延风的意图后,萧辰昊先是一怔,随后便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执起酒盏起身,朝萧延天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父皇,儿臣方才多有冒失,还望父皇恕罪!”
萧辰昊将酒樽执于胸前,站在台阶下朝萧延天行礼道。
看到萧辰昊乖乖向萧延天示好,萧延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镇定自若的饮了一口酒,面容上满是运筹帷幄的神色。
见状,萧延天眸光微敛,淡淡出声道:“既无错,何来怪罪之意?”
他十分了解昊儿的性子,其淡泊如水、与世无争,如今只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身为昊儿的父皇,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昊儿沦为他人的傀儡?
想到这,萧延天扬起下颌,示意其饮完酒后便退下,萧辰昊立刻会意,迅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后退了三步。
可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却猛然一滞,面色瞬间苍白无比,随即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控制不住喷涌出一口鲜血后,整个身子便重重的朝后倒了过去!
“啊——”
见状,周遭的大臣们不由纷纷惊叫出声,不远处的舞姬们则吓得花颜失色,管弦笙乐之色戛然而止,原本的祥和氛围瞬间蒙上了阴影!
“昊儿……”萧延天陡然起身,手里的金樽应声落地,他踉踉跄跄的急忙迈下台阶,慌乱的朝安公公命令道:“宣褚仁!赶紧让他滚过来!”
“是……老奴遵命!”
与此同时,萧辰轩、萧辰睿及庄妃、萧延风等人迅速围拢过去,萧辰轩眼疾手快的将萧辰昊扶到怀中,看到其嘴角边喷涌而出的暗红色鲜血后,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那只酒樽上,狭长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昊儿!我的昊儿……”庄妃见状,不由痛哭失声,她连忙抚摸着萧辰昊的面颊,就在这时,萧辰昊长睫微动,虚弱的睁开了双眼。
注意到大殿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不远处的赵绾儿迅速提起裙裾冲上前,她拨开人群来到萧辰轩身侧,看了一眼萧辰昊的症状,立刻抬手沾染上萧辰昊嘴角边的血渍,放到鼻尖底下闻了闻。
“是鸩毒!不过好在摄入量较少,六皇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赵绾儿蹙着秀眉对上萧辰轩的视线道,澄澈如水的眼底满是疑虑之色。
什么?
竟然是……鸩毒?
鸩毒乃天下少有的剧毒之一,一旦被人体摄入,轻则内伤,重则一命呜呼!这里可是金銮殿!竟然会有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害人?
想到这,庄妃不由迅速跪伏到萧延天脚下,痛哭流涕道:“陛下!昊儿忠厚秉直、性情纯良,鲜少与人发生过节,如今竟然有人趁弱冠礼,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对昊儿下毒手!陛下!您可一定要为昊儿主持公道啊!”
自打昊儿出生开始,她便在宫中步步为营,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出半点差池!这些年唯恐招致祸端,昊儿也是生养在别处,极少入宫,他们母子俩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为何还会有人步步紧逼、誓要置他们于死地?
此时,听到赵绾儿道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八个字后,萧延天慌乱的神色稍稍才有所消逝,他面色沉凝的将庄妃扶起,示意她不要担心。
既然昊儿是饮了那杯酒才中毒的,可想而知,凶手定然还藏匿于这大内宫中!想到这,他眸子一凛,沉声朝姜淮传令道:“即刻封锁皇宫,包括这金銮殿,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今日,朕势必要揪出幕后真凶!”
“臣,遵旨!”
听到皇帝的口谕后,偌大的金銮殿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那些文武百官都开始面露惶惶之色,生怕被卷入这场意图毒害六皇子的案子中!
与此同时,御医署院判褚仁紧随安公公进入了金銮殿,他细细查看了一下萧辰昊的身子后,确保其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并立刻请旨将萧辰昊带入了偏殿,按照他的话所说,六皇子所中的鸩毒毒性不大,且毒素并未进入肺腑,只需佐以几副药,稍加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庄妃也跟着萧辰昊入了偏殿,但其余的人,却悉数留在金銮殿上,萧延天缓缓迈上台阶睥睨着殿内众人,那威严的眼神,不言而喻!
金銮殿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阖上,身着盔甲的侍卫纷纷驻守在门口,伴随着一股阴沉的气氛席卷入内,众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众卿亲眼目睹,六皇子是饮了这杯酒之后,才中毒倒下的……”
萧延天剑眉微动,宽大的手掌开始细细摩挲起指间的扳指来,低沉的声音让人察觉不出一丝情绪。
听到这话,五皇子萧辰睿不由心下一惊,立刻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匍匐在地道:“父皇明鉴!此次弱冠礼宴上的酒水,确是儿臣准备无疑……但纵然借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在此公然行凶、毒害六弟啊!”
原本,此次弱冠礼上的司仪之事务,是由司礼监的官吏负责的,但是昭妃听闻这一消息,便立马请缨接过了这门差事,毕竟她前阵子操办过郡主出阁事宜,尝过赏赐颇丰的甜头之后,加之立功心切,便好说歹说向萧延天求来了这门恩典!她自个操办还不够,就连萧辰睿也被她拉入了其中,此次弱冠礼宴上的酒水,便是萧辰睿负责采买的!
千算万算,哪知竟然会出现“鸩毒”这一幺蛾子!萧辰睿此番,可谓是倒了大霉了!
萧辰睿话音刚落,昭妃此时也不由慌了,她立马来到萧辰睿身旁,愁容满面的朝萧延天解释道:“陛下!臣妾敢以性命起誓,睿儿绝对不会干出这等事!六皇子是饮了那杯酒中毒不假,可是此次宴会上的酒水都是向同一家酒庄采买的,为何其他人无恙,偏偏只有六皇子中毒?依臣妾看,那鸩毒,分明就不在酒水中!或许……被人提前下在酒樽中……也未可知!”
林渺雁此言一出,金銮殿上的众人不由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诚然,这宴会上的酒水,都是由宫人从酒坛子里呈上来的,若说只有六皇子的酒水中有毒,未免有些不太合乎常理,而据昭妃娘娘的猜测,凶手极有可能将鸩毒事前投于酒樽中,这样一来,便会造成只有六皇子中毒的局面!
这时,萧延天沉思了片刻,随即立马朗声道:“穆昭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