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的铁血手腕她早前就有听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查到宫里来!万一瑶光殿……
不会的!不会的!那件事她有把握,小路子做的滴水不漏,量穆昭有再大的能耐,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想到这,温嫔凤眸微眯,遮掩住眼底的异样后,便继续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与庄妃寒暄了几句,过了半晌,直到如香进殿提点时辰,温嫔才告退。
抬眸看着温嫔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庄妃秀眉微挑,周身隐隐袭上了一抹亘古不化的寒意。
“母妃,温嫔娘娘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屏风后边的萧辰昊陡然低声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他佯装熟睡,但却假借屏风遮挡,将温嫔方才的神情尽皆收入眼底,直觉隐隐告诉他,温嫔心里,好像有事……
听到萧辰昊的话后,庄妃眯了眯眼,沉声道:“的确……”
她与温嫔朝夕相处这么久,对温嫔的为人可是一清二楚!方才,温嫔的言语和神态,极其不自然,且眼神飘忽不定,着实有些可疑!
会不会……
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庄妃心下一惊,连忙转头朝如香吩咐道:
“这几日,你且好好留意着温嫔,记住!千万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察觉到庄妃那异常紧张肃穆的神情后,如香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迅速点了点头,“奴婢遵旨!”
待如香离开寝殿后,庄妃不由面色沉凝的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萧辰昊,示意他不要担心。
但愿,事情的真相,真的如她所料想的那般……
另一边厢,回到偏殿后的温嫔,此刻早已心乱如麻,她不时坐于椅榻,又不时在殿内慌促的踱着步子,转眼间,她的额头上已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毒害六皇子的罪名不是早就安在尹忠头上了么?穆昭为何现在还在宫内彻查?难道尹忠被革职查办只是一个幌子?陛下的疑心仍未消除?
穆昭此人,一向心思缜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万一被他查到瑶光殿来、发现蛛丝马迹,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温嫔眸光微闪,秀眉蹙得更紧,不远处的小路子注意到她的异样后,心里也大抵猜测出了一二,便试探着上前询问道:
“娘娘,您说,穆昭大人该不会查到奴才头上来吧?”
传言刑部尚书穆昭,尤其擅长利用百般酷刑让罪犯吐出真话,这件事已然惊动了圣驾,可想而知,凡是与此事有一丝丝关联的人,都会被穆昭带走审讯!他这副小身板,可忍受不了那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听到小路子的话后,温嫔不由轻嗤了一声,她遮掩住眸中的思绪,带着一丝不屑之色揶揄道:
“你怕什么?量穆昭有再大的能耐,他也不会知道是你动的手脚!捉贼要捉赃!证据都没有,他凭什么怀疑到你头上来?”
证物,无外乎鸩毒和酒樽,鸩毒是她寻来的,中间的过程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至于那只酒樽,乃弱冠礼宴上的东西,自从尹忠将御品送进宫后,经手的人那么多,若是逐一排查,七天七夜都查不出个所以然!而陛下只给了短短的三天时间,这样一想,此事或许另有转机……
温嫔的话虽然在理,但是小路子却仍然心有余悸,他敛下眉眼摩挲着手指,神色看起来依旧很紧张!
见状,温嫔不由轻步上前,拍了拍小路子的肩膀道:
“放心!皇宫这么大,宫娥太监三千,到时候本宫随便找个替死鬼揽下此事,真相,不就被掩盖了么?”
“娘娘圣明!”
直到这个时候,小路子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不担心被穆昭查出,却害怕温嫔舍下他这颗棋子,毕竟将鸩毒掺进酒樽的活,全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只要温嫔愿意保他,那他就有存活的机会!
“行了!你先下去吧!”温嫔凤眸微眯,语气又恢复到了淡漠,“最近几日,你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千万不要被人瞧出端倪!”
小路子连连颔首,毕恭毕敬的离开了大殿。
而这时,温嫔却眸光幽深的注视着小路子的身影,她神色微敛,狭长的眼底陡然划过了一丝隐匿的杀机。
可此时藏匿在殿外立柱后边的如香,却怔在原地愣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她瞪大双眼回想着温嫔和路公公的对话,后背渐渐袭上了一抹凉意。
半夜子时,月黑风高。
菱花宫灯骤然被风熄灭,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空中隐约有乌鸦的蹄叫声传来。
驻守在瑶光殿外的侍卫仅仅留下五位当值,而这个时候,正好也是他们警惕松懈、困倦不已的时机!
突然,一颗石子陡然朝其中一个侍卫胸膛袭去,所有人纷纷警觉,“有刺客!”
话音刚落,连续的几颗石子再次袭过来,侍卫们眸子一凛,手持长矛迅速朝石子掷来的方向追去!
趁此间隙,路公公和一袭黑色披风的温嫔连忙朝殿外走去,转眼间,他们便如同在暗夜中穿梭的狐狸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儿,待远离瑶光殿,沿着长廊渐渐往皇宫西南面走去后,路公公才试探着开口道:
“娘娘,您所说的那个宫人,确定不会出卖我们么?”
温嫔一边警惕的张望着四周,一边回答道:
“放心!那个宫人噬财,本宫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还控制住了他在宫外的家人,双管齐下,他一定会乖乖照做的!”
听到这话,路公公那紧黜的眉宇才稍稍有所舒缓,他上前掺扶住温嫔,加快脚步往目的地走去。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功夫,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罕有人迹的冷宫院落,此地杂草丛生,平日里甚少有人前来打理,夜半凉风习习,周遭的气氛竟变得颇为诡异!
路公公大着胆子环顾着四周,见四下并无一人后,不由转头诧异的朝温嫔询问道:“娘娘,那个宫人……”
“那个宫人,不会来了!”没等路公公把话说完,温嫔便突然摘下帽檐,夹杂着凌厉锋芒的凤眸对上了路公公的视线。
看到温嫔这异样的神情后,路公公心里一咯噔,瞳孔蓦的睁大,眉宇之间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来……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宫人!
没有什么替死鬼!
有的,只是一个幌子!只是温嫔娘娘设下的一个圈套!
“难为你对本宫竟然这么言听计从!事到如今,本宫,也就不瞒你了!”
温嫔凤眸微眯,红唇勾起了一丝毛骨悚然的冷笑。
“半夜诱开侍卫来此地密会宫人、逼迫那宫人顶替罪名,让此案尽早了结”,这种借口,难为小路子竟然深信不疑、巴巴的随她一道来此!不过她也不是狠辣之人,小路子服侍了她这么多年,死到临头,她还是将真相悉数告之,免得其死得不明不白,沦为阴间的孤魂野鬼!
看着面前这张如花似玉的绝美容颜,路公公剑眉紧黜,指关节蓦的泛白,喃喃出声道:“为什么……”
他自问对温嫔一向忠心耿耿,世人尚且对身边的一条狗都留有感情,温嫔竟然狠心……
“因为你若不死,本宫的秘密,就守不住了!”温嫔神色微敛,清幽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她从来都不相信所谓的忠心,在利益面前,那种无谓的忠心和信任终究只是一缕云烟!
那个人曾对她说过,要想成大事,就必须要心狠手辣!小路子知道她太多太多的秘密,除了毒害六皇子之事,还包括以前她曾为薛明羽所做的种种……若任由小路子继续留在她身边,保不齐以后死的,会是她!
想到这,温嫔眸光流转,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时间,“现在估摸着,时辰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路公公突然感觉胸口袭来了一阵痛意,他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瘫软到了地上!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路公公挣扎着对上温嫔的视线,胸口的痛意一阵接一阵的袭来,腹部顿时也翻江倒海,他骤然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被撕裂开了!
须臾,看着路公公嘴角边蜿蜒而下的血迹后,温嫔莞尔一笑,“离开瑶光殿时,本宫曾递给了你一盏茶,那茶里,剧毒!”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那小路子的身上,便不能有一丝伤口!到时候纵然被人发现尸体,也会排除他杀的痕迹!
“蛇蝎妇人……你不得好死……”
路公公挣扎着说完这一句后,便睁着双眼倒了下去!借着朦胧的月色,温嫔冷笑了一声,随即蹲在尸体旁,掏出腰际的匕首,一刀接着一刀的划破路公公的脸,直至其面目全非……
少顷,她费力的将尸体拖到院落里的一处枯井旁,将其一股脑扔了下去,随即只听得“浜”一声响,路公公的尸体尘埃落定,死死的蜷缩在了那恶臭的枯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