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这几天，许清漾每天晚上除了夜里十二点给顾泽熙发个句号之外，没说过任何事。不提医院的事，也不问运动会。
顾泽熙还是照旧回个问号。
等着开学接受学校处分的两个同学，上了一上午的课，也没接到任何通知。
“顾泽熙，午休的时间梁欧巴让你去趟办公室。”江夏分发月考试卷，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顺便提醒他，“放心，应该不是打架的事。”
“嗯。”
顾泽熙一个人去餐厅吃了饭后，就去了梁梁的办公室。“班主任，您找我？”
梁梁伸手拉了个转椅过来，“坐下说。”
“不用了，我站着就行，您说吧。”顾泽熙双手交叠，抠着手指。
“别紧张。”梁梁从桌子上拿了块薄荷糖塞给他，“我听说你跟许清漾报了两人三足？”
“那不是我……”
“你看啊，对于之前你俩打架的事呢，我觉得就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没必要同班同学闹得太僵是不是？”梁梁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嗯。”
“所以啊，我相信你跟许同学一定能建立起友好的同学情谊。我决定了，这次运动会就帮你俩报了两人三足。你没意见吧？”
“梁老师，我……”
“难道你跟许同学的关系非常恶劣？”梁梁推了推镜框，“要是这样的话，看来你俩打架的事就得上报年级主任了，这退学还是留级有待商榷，而且这么大的事，那必须要请家长了！你说你奶奶都六十多了，还因为孙子跟同学打架被请来学校，那她这个人民教师怕是会被戳脊梁骨……”
“梁老师，我跟许同学没什么恩怨。”
“所以你要参加运动会了？”
“嗯。”
“跟许同学两人三足？”
“嗯。”
“是你自愿参加的吧？别到时候突然撂挑子。”梁梁怕顾泽熙反悔，又问了遍。
“嗯，我自愿的。”
梁梁握拳鼓劲，给他加油：“争取拿个第一名！”
顾泽熙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不敢保证：“我会尽力的。”
下午上课，梁梁在班里宣布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名单时，全班都震惊了，包括许清漾。
“我去，顾学霸竟然参加运动会！还是团队合作的项目！”
“梁老师，那我报个八百米挑战一下！”江夏举手说道。
“不如咱班也参加个拔河比赛吧，我看十班都参加了。”体育委员提议道。
“那绝对不能输给十班啊！咱班报一个吧？”
“报一个报一个！梁老师不是说今年运动会必须得有个集体荣誉吗？”
“篮球今年有人挑战吗？要不今年咱再试试？”
“咱班除了体育委员的球技好点，凑不够人数啊！”
“男生一千米只有许清漾一个人报了，能不能给点力啊？”
“那我报个立定跳远吧？长跑不行，弹跳力还算可以。”
这节课梁梁虽然没讲上课，但运动会的事敲定了。果然学霸开头，万事都顺利。让顾泽熙参加运动会，不仅带动了全班的积极性，还能缓和他跟许清漾的关系，一举两得，梁梁甚是满意。
下午放学，许清漾肩负起训练的重任，主动拿着江夏给准备的绳子去找顾泽熙：“走啊，趁着这会有时间，去操场。”
顾泽熙写着化学公式，头都没抬：“干嘛？”
“训练啊，运动会就只有两周时间了。”许清漾看着桌子上一张白纸写了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还有英文字母，终于明白自己跟学霸之间的差距。
“到时候直接参加就好了。”顾泽熙继续低头写字。
许清漾用手抬起顾泽熙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觉得咱俩有那个默契吗？不用训练直接上场就carry全场？”
顾泽熙拍掉他的手，“重在参与。”
“行，我还以为学霸多有集体荣誉感呢，到时候梁老师问起来，那就不怪我了，有人不配合，故意得最后一名。”许清漾甩着绳子转身要走。
“等等。”顾泽熙笔尖一顿，“我把这道题写完。”
许清漾没打扰他，坐在他前桌侧头看着他继续做题。
顾泽熙的字很工整，就像字帖上刻的那种楷体，规范标准。
许清漾心想，顾泽熙的高考作文就算跑题，阅卷老师也会因为字体多给两分吧。但又一想，以顾泽熙的实力，怎么可能会作文跑题，那必定是满分作文。
他居然跟将来的高考状元一个班，还打过架，现在还要一起参加运动会，也算一件很光荣值得炫耀的事。
顾泽熙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握笔写字像在表演艺术，让许清漾看得赏心悦目。
“走吧，去训练。”顾泽熙收拾好笔记本，准备起身。
许清漾正发着愣，没反应过来。
“还去不去？”顾泽熙拿笔戳了戳许清漾。
“啊？你做完了？那去操场。”
下午放学距离晚自习的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充裕的休息时间，而且夕阳西下，气温也没高了。
参加训练的人都在操场扎推占位置，各个项目都有。
许清漾在顾泽熙左侧，蹲下身子拿绳子去绑两人的腿，顾泽熙有些不自在地扭动着，许清漾抬头问道：“是我绑得太紧了吗？”
“不是。”顾泽熙俯视他，这个姿势看起来怪怪的。
许清漾绑好之后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右腿，感觉不是很紧绷，然后一下抓住了顾泽熙的手，“这样，我先迈左脚，你先迈右脚，我的节奏是左右左右，你就跟着……”
“需要牵手吗？”顾泽熙抬起被牵着的手问。
许清漾一脸无辜：“你看前边那俩女生都是这样训练的，两人三足都是这样的。”
顾泽熙纠正他：“可我们不是女生。”
“也是啊。”许清漾抓住他的手没放，翻了个面趁机查看了一下顾泽熙的手腕。他太瘦了，手腕又细又白，没有血色的那种苍白，还系了根红绳。
还好，没有发现自残留下的伤疤。
之前他咬的牙印也没有什么痕迹。
顾泽熙有些不习惯，忙抽回了手。
许清漾抓抓头发：“那个，幸好牙印没留下疤，之前是我不对，再次向你道歉！”
“没事。”顾泽熙身子往右边倾斜了点，尽量不让两个人靠得太近。
“那我们换个姿势。”许清漾弯起手肘，又抖了抖，邀请顾泽熙来挽住他的胳膊。
顾泽熙自小到现在，没跟什么人有过肢体接触，身体很敏感，但是不碰许清漾的话，又没有办法跟他保持平衡感。
正纠结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右边飞速砸过来的篮球直直撞上顾泽熙，他没站稳，又跟许清漾绑着腿没来得及闪躲，两个人齐齐摔倒在草坪上。
“哟，你俩这姿势看起来关系确实挺好的。”操场跟篮球场是连着的，寸头打球打到一半看过来，直接运球砸了过去。
“这不是土狗吗？又穿着假鞋来打球啊？”许清漾坐在地上解开绳子，还不忘奚落一番寸头。
“你骂谁土狗呢！”
“谁问就是骂谁！”
“你他妈再说一遍！”寸头捡起篮球，又想往许清漾身上砸。
许清漾伸手接住了，站起身一手抱着篮球，一手上前死死掐住寸头的脖子，“想打架？我可以奉陪到底！”
寸头一下被推倒在地，接着篮球砸在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清漾骑在寸头身上，动手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许清漾！”顾泽熙在后面喊他，“你要是不训练，我就回教室了！”
许清漾朝寸头脸上“呸”了一口，“今天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比较，再有下次我废了你！”
寸头被摁在地上，人单力薄，也不敢反驳。
许清漾拍了拍寸头的脸：“还有，你要是敢偷偷找我大哥的麻烦，你知道的。”
寸头脖子被掐红了，他还以为许清漾手里的绳子会把自己给勒死。
“来来来，大哥，咱接着训练。”许清漾这次站在顾泽熙的右侧，防止篮球场那边再有来历不明的飞行物砸过来。
绑好绳子，许清漾一把搂上顾泽熙的腰，“就按我刚才说的再来一遍。”
顾泽熙右臂被砸伤了，被许清漾的身子一碰疼得他微微皱眉。
许清漾觉察到了，抬手把顾泽熙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我们速度慢点，先掌握好节奏。”
训练了有半个小时，成果不是很理想。
结束的时候，许清漾问顾泽熙要不要去医务室？
顾泽熙没那么娇气，看了眼时间，“不用了，晚自习快打铃了，我先回教室。”
晚自习上课，顾泽熙抬起手臂准备做题，肌肉缓过来开始肿胀，一动就能感觉到疼痛。
他只能一字一字慢慢写。
过去了大半节课，两道数学大题都没写完。
桌上突然被放了个袋子，然后放袋子的人什么都没说，回到自己西边角落的座位上，掏出一本漫画书开始打发时间。
顾泽熙担心是恶作剧，塞进桌洞等到下课才打开看。
一瓶红花油，还有几个煎包和一瓶酸奶。
顾泽熙点开微信，给许清漾发了个问号。
许清漾习惯性地回了个句号。
顾泽熙：多少钱，我把钱转你。
许清漾：不用，要不是我之前跟寸头有矛盾，他也不会砸伤你。
许清漾：你就当我赎罪了。
顾泽熙：嗯。
许清漾手里的漫画书翻了几页，再看看周围的同学，全都专心致志在刷题做笔记，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侧头往学霸的方向看了眼，顾泽熙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
许清漾把漫画书收起来，从桌洞里翻了翻，他的每本书都是崭新的，连名字都没有写上。
把所有课本搬出来放在桌上，用黑色签字笔把名字全都写上。他想了想，如果现在开始努力，是不是还不算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你意识到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
许清漾的基础不差，初中成绩还算一般，只是经常转学，还要去适应新环境。渐渐地，就没有心思花在学习上。
他看了眼数学书，这些几何公式他都记得，判定和证明都还能按照题目中的条件“因为所以”顺着写下来。仔细研究了几道例题，他试着去做课本上最简单的一道，虽然有点耗时，但他居然解出来了。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反而觉得挺有趣的，甚至有一丢丢成就感。
许清漾拿手机拍了自己刚刚的解题步骤发给程然，炫耀了一番。
过一会程然回复他：这种题目初中生都会做。
许清漾乐在其中，用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语文书没什么好看的，只能靠早读时间多背背古诗词和文言文了。
英语书上的内容，他只能磕磕巴巴地看懂简单的句子。
接下来的晚自习，许清漾抄了两节课的英语单词。
晚上回家洗了澡，临睡前看手机，朋友圈多了好几个赞。
江夏还评论道：数学不错啊！
许清漾沾沾自喜，回复：过奖过奖。
手机突然振动了下，顾泽熙给他发了一张图片，是那道题的正确解题思路。
顾泽熙连写数字和字母都这么好看。
许清漾：谢谢学霸指导。
顾泽熙：还你了。
许清漾：什么？
顾泽熙：红花油和晚饭。
许清漾笑了笑，顾泽熙这是在还他的人情。
许清漾：学霸有时间帮我补补课吗？我可以付钱的。
顾泽熙：我只会做题，不会教。
许清漾：没关系，我可以看懂你的解题思路。我不会的题，你帮我解一下，就当你复习了。
顾泽熙：好。
顾泽熙难得的“嗯”居然换词了。
许清漾：学霸晚安。
顾泽熙：晚安。
还学会跟人说“晚安”了。
有进步。
许清漾放下手机，在脑子里规划了一下明天早读要背的内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