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响，是条微信消息。黄帆瞥了一眼没理会，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在电脑上画着。
屏幕紧接着又亮了两次，黄帆拿起了手机，是老板许鸿庆发来的。
“小帆，今晚有空吗？出来坐坐？”
“怎么不回我呀？”
“聊一下近期你手头的case，周六出来放松一下吧！”
黄帆犹豫了一下，想着怎么回复，关朗从后面走过来，递上一杯咖啡。
“谢谢！”黄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随手按了手机。但关朗已经瞥见了光头佬的头像。
“你老板找你有事？”
“嗯。”黄帆啜了一口咖啡。
“不会是他又跟你说有的没的吧？！”关朗的嗓门提高了。
“没有，工作上的事，让我改方案！”黄帆笑了笑，“你冲咖啡的手艺大有长进啊。”
“帆儿，要是那个台湾佬还敢对你无礼，你一定要告诉我啊！”关朗摸了摸黄帆的头，“大不了不干了！”
“我有数，先熬过试用期再说。我想吃皮皮虾！”黄帆笑着岔开了话题。
“好，那我现在就去买！”
“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还得改方案吗？我自己去就行，轻车熟路了都！”
“走吧，我想透透气。”黄帆放下杯子，起身走到门口，换上了凉鞋。
还没到11点，海鲜市场里已经人头攒动。正值海鲜上市的季节，商贩们都指着这两个月多赚点，个个精神抖擞，几乎挡住了去路卖力吆喝。
“两位，来点啥？全活的皮皮虾！”
“美女，看看这梭子蟹！”
黄帆头一次来这儿，看着五花八门的海鲜还觉得挺新奇，东张西望。关朗却并不理会，径直往前走，不时回过头指点：“帆儿，看着点，踩这儿…”。
一个剃板寸的壮汉看见了关朗，高举起右手挥着，操着公鸭嗓大声喊道：“老弟，过来啦！”
其他商贩见是回头客，都转移目标，继续招揽。
关朗拉着黄帆走到了近前，板寸看着黄帆笑道：“这是你对象呀，妹子可真水灵！”关朗腼腆地笑了。
“今天想吃什么，还是皮皮虾？”板寸拿起笊篱，伸进一个玻璃缸里搅动着。“看见没有，个个全活！“
关朗看见有两只皮皮虾趴在缸底不动，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玻璃缸，两只打盹的懒蛋立刻游走了。
“真新鲜！来二斤？”关朗笑着看向黄帆。
“你们俩二斤哪够啊，看看今天这虾多活，还不多来点！”板寸伸手拽了一个塑胶袋就要捞虾，几乎不容商量。
“那就三斤！”关朗点点头。
板寸麻利地捞虾上秤，“三斤一两，老客户，就算180！”。
“涨价了…”关朗小声嘟囔着，掏出钱包。
“别人家全活的现在都70一斤了！”板寸又捞起一只扔进袋子，“老来我这儿，价格绝对给你最低，放心吧！”
板寸从缸里舀了些海水倒进袋子，说道：“再打点氧！”，就要把袋子拿到摊位里。
“等一下！”黄帆忽然叫住了他。
“咋啦老妹儿？”板寸站住了。
“全是活的吗？”黄帆上前用手指勾住了袋子，拉开袋口低头看着。
“有一个不活，这些我都白送！”板寸哑着嗓子喊。
里里面的皮皮虾配合着板寸，个个手舞足蹈。黄帆点点头，松开了袋子。
板寸走到柜台后面，拧开氧气瓶弯下腰。“呲…”拿起塑料绳麻利地把袋口系住，不过几秒钟，一个充满氧气的鼓鼓的袋子拎了出来。
板寸递给关朗，笑着说：“老弟，想吃啥再过来啊！”
关朗刚伸出手，黄帆却把袋子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说：“这不是刚才那袋子。”
“帆儿。。怎么了？”关朗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不是刚才那个袋子。”黄帆平静地重复，语气毋庸置疑。
“老妹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板寸走上前。“我可是当着你俩面，捞的虾上的秤打的氧，咋就不是了？”
关朗没说话，也用问询的眼光看着黄帆。
“你说得不全对，氧气你是拿到柜台后面去打的。刚才那个袋子我作了记号，现在应该还在你柜台里。”黄帆气定神闲地说完。关朗听罢，立刻就要往柜台里面走。
“干嘛啊！”板寸一伸胳膊拦住了关朗，“我里面都是现金，你进去少了算你的啊！”
关朗一愣，停下了脚步。
黄帆笑笑，没有说话，她解开袋子上的塑料绳，撑大了袋口。关朗一看，里面的皮皮虾此刻全都安详地躺在水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有气无力地蹬着腿。
“这…这咋都死的啊！”关朗惊讶地看着板寸。“这还真不是我们那袋！”
争吵的工夫，旁边的商贩和顾客也都凑了过来。
板寸见人越围越多，眼珠子一瞪，刚才还满脸堆笑的脸上露出凶相：“你说不是就不是啊！”。
“刚才个个都是活的，这才过两分钟，怎么可能死了一多半啊！”关朗据理力争。
“你说对了，刚才全是活的，那不等于现在也是！被你们一折腾吓死了几个也说不定呢！”板寸仰起下巴看着关朗，一脸无赖相。
“你…你这说得太离谱了吧！”关朗转头去拉黄帆，“走吧帆儿，我们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不善于吵架的他明显难以应付这种局面，想自认倒霉。
黄帆却平静地看着板寸，轻蔑地笑了笑，掏出了手机。
“喂，曼丽姐，我在你们市场。”
板寸一听，胜利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窜到跟前连声说道：“老妹儿老妹儿！挂了吧，挂了吧！”
“我看一下啊…”黄帆没理会他，抬头看着摊位号念着：“F通道015…”
“误会！哈哈哈，误会误会！”板寸竟然对着手机大声打断黄帆。
黄帆抬眼看着他，板寸双手作揖满脸讪笑。黄帆冲电话说道：“曼丽姐，等会儿打给你！”收起了手机。
板寸又恢复了笑脸，打着哈哈：“误会，误会啊！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自己人！”
他转身走到摊位后面，弯腰拿出个袋子递给黄帆，黄帆看了看，正是刚才自己做过记号的。
“我老婆把我们留着自己吃的也放那儿了，我没仔细看，还真弄错了！抱歉啊抱歉！”板寸说着拽下一个塑胶袋，捞了两只个儿头最大的梭子蟹，装了递给关朗：“老弟，送你们蟹子尝尝，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啊！”
关朗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想吃我们自己买！”
“拿着吧，就当之前的补偿。”黄帆接了过来。
板寸脸上一红，尴尬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两人往市场外走去，关朗好奇地问：“帆儿，你怎么看出来他掉包了？”
“我看不出来，但我能吃出来。”黄帆咯咯笑道。
“吃出来？”
“让你买全活的，前两次你买回来的可都不新鲜。”
“哦…怪不得你今天非要跟我来！”关朗窘迫地挠了挠头，“那你说的曼丽姐是干嘛的，咋一提他就老实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黄帆笑着拉起关朗的手，走到海鲜市场入口时，她指了指公示栏。里面贴着市场监督电话和执法人员照片，关朗一看，最上面的赫然写着“监察科 科长 杨曼丽”
他恍然大悟：“帆儿，你真厉害啊！我来这么多次都没注意过！”
黄帆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