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心神,陡然紧绷到了极点。
刚刚经历的快乐,此刻已然彻底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致的冰寒。
他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一颗心脏骤然缩紧,面色凝重至极。
这股气息……
实在太过强大了!
楚年之前便见过冷清玄,强大,威严,不可一世。
即便是圣魔峰的圣子血浮屠在她面前,也只能乖乖听话,受尽屈辱交出了那一万灵石。
回想着过往种种。
楚年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冷却凝固,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的本能就已经让他陷入了戒备。
他,可不认为葬仙宗内有什么好人。
尤其是在这鬼蜮深处,突然出现一位元婴大能,其目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不简单。
虽说是自己发出了求救,但她偏偏停在这鬼蜮外面蹲守,分明并非是为了救自己的!
这位长老,对化神期的传承,岂会不感兴趣?
此刻,他与瑶光之间的魂契关系,他体内暴涨的修为,瑶光身上尚未完全收敛的鬼帝气韵……所有的一切,都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冷清玄面前。
楚年自然忌惮。
他甚至感到了一股荒谬与讽刺。
当初,给姜清婉发去的那道求助讯息,本是为自救。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条信息,反而在此刻,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危机。
面前。
模糊而高挑的身影,在扭曲的空气中缓缓凝聚。
她身着一袭象征着执法堂威严的玄白长袍,身姿绰约,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正是执法长老,冷清玄。
冷清玄的神情带着几分玩味,她并未急着发难,深不见底的凤眸,只是俯瞰着楚年与瑶光。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将楚年护在身后的瑶光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瑶光,你竟然会护着这家伙……”
她的声音很淡。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是让瑶光本就凝重的神情,骤然一变。
冷清玄的眸光在楚年与瑶光之间来回流转,眼神带着强烈兴味的探究。
她,并不知晓鬼蜮核心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无比确定,眼前这两个小家伙,都得到了莫大的机缘。
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短短时日不见,竟已臻至筑基中期,身上流动着纯阳至尊之气。
一个鬼修,身上竟然流露着一丝丝化神层次的气息。
这其中的秘密,太大了。
她饶有兴致望着。
瑶光闻言,娇躯一颤,死死盯着冷清玄,声音嘶哑:
“瑶光见过长老。”
“不知长老为何在此?”
她的姿态摆得很低,但话语里的质问意味,却毫不掩饰。
“你这倒是在质问本座了?”
冷清玄眉眼轻轻一掀,刹那间,那股玩味荡然无存。
周围空气,瞬间变得冷冽,气压低的惊人,令楚年都喘不上气,面色发白。
恐怖威压,化作了万钧巨力,轰然压下!
瑶光亦是闷哼一声,瞳孔骤然缩紧,脸色瞬间煞白。
体内的鬼元疯狂运转,却在那股巨大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金丹圆满与元婴,差着足足一个大境界!
瑶光语调艰涩,平日里清冷魅惑的瞳孔中,只剩下忌惮与挣扎:
“弟子不敢。”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瑶光低下头,带着一丝服软的意味。
没办法。
冷清玄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碾压,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清。
楚年站在瑶光身后,同样承受着这股威压的余波,他感觉自己的骨骼一阵阵脆响,压力巨大,肉身内隐隐传来痛处,五脏六腑都在承受莫大压力。
然而。
就在二人紧张得难以呼吸,以为下一刻便要被这股威压碾碎之际。
面前。
冷清玄脸上的寒霜,却又如忽的消散。
她忽然轻笑一声。
那股浓重威压,也在这一笑之间,尽数撤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处鬼物的嘶吼声再次传入耳中,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身后,鬼渊仍旧闪动着浓郁鬼气,散发的寒气,远比冷清玄更浓烈。
楚年和瑶光这才总算回神,下意识松了口气,彼此对视,却是察觉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冷清玄看着二人狼狈的模样,微不可查淡笑,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本座听了婉儿的请求,特意出关前来救你。”
“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如此不领情,还在这里揣度本座……”
冷清玄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埋怨,似乎为了拉进与楚年的关系:“难不成,本座在你们心中,就如此坏?”
楚年:“……”
楚年看着她那副无辜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着: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葬仙宗里,能有好人?
尤其是你这尊堂堂执法长老,元婴大能!
能爬到这般高的位置,哪一个不是踩着尸山血海过来的?手上怎么可能那般干净?
现在装什么慈眉善目的活菩萨?
不过,腹诽归腹诽,楚年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陡然松弛了许多。
演戏,就说明还有得谈。
最怕的,是对方连戏都懒得演,直接动手搜魂夺宝。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自然要顺着爬下去。
楚年当即上前一步,对着冷清玄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沉稳而充满愧疚。
“是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误解了长老。”
“弟子知错了……”
他表现得相当乖巧,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被长辈威严吓住的后生晚辈。
冷清玄看着他这副姿态,脸上的不满之色这才渐渐散去,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罢。”
“你如今安然无恙,也算本座没有白跑一趟。”
说完这些,冷清玄竟是真的长袖一甩,转过身,就这么欲要离开。
对楚年与瑶光之间显而易见的异常,对他们身上暴涨的修为,对这鬼蜮深处的机缘……她竟是没有丝毫的发问。
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这个变故,让楚年和瑶光二人,同时怔在了原地。
他们彼此对视一番,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浓浓诧异与错愕。
走了?
这就走了?
这个冷清玄,竟然如此好说话?
霎时间,二人眼底刚刚消散的忌惮,陡然间变得更为浓郁,甚至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向上攀爬。
有诈!
这其中,绝对有诈!
堂堂执法长老,元婴大能,怎么可能是如此好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定然是有着更深层次的意图,一个他二人目前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更为致命的图谋。
但,事已至此,他与瑶光,也看不穿这迷雾重重的局势。
冷清玄没有当场发难,没有详细调查他们究竟获得了什么,这本身,就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楚年与瑶光二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也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能齐齐躬身,朗声开口。
“恭送长老!”
声音洪亮,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已经走到数丈开外的冷清玄脚步一顿,点点头,周身架起一股浓郁的魔元。
她眼看要走,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楚年:
“近来圣魔峰那位圣子似乎有所动作,恐怕会对你有所针对,你小心一些。”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另外……”
冷清玄清冷的眸光,在楚年胸前的位置,轻轻一扫。
那目光,有着看穿万物的力量,楚年感觉自己都被看了个通透。
“那条小蛇……若是有机会,你想办法将其炼化控制。”
“否则,最好还是丢掉。”
说罢,冷清玄便不再多言,周身魔光一闪,身躯陡然变得虚幻。下一瞬,便彻底消失在了这片鬼蜮之中。
冷清玄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恭送长老!”
楚年与瑶光的声音响起,久久不散。
声音落下,周围重归死寂。
楚年默默站在原地,神情变幻不定,大口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风一吹,竟是觉得有些寒冷了。
面对冷清玄,那般压力实在太大了,大得惊人!
瑶光也是如此的表现,二人沉默良久,才终于齐齐叹息,长长出了口气。
看来,暂时是没危险了。
但,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日后冷清玄又再度起觊觎的心思。
或是,直接将他二人这般机缘,说与其他人,引来其他人觊觎。
危机,永远不会解除。
但这也没办法,只要修行,便必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危机,只能忍受。
不再理会这些,楚年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衣襟。
指尖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一个冰凉柔韧的轮廓,是那条沉睡的小蛇。
这些日子,它无比安静,以至于楚年时常会忘记它的存在。
可冷清玄最后那句话,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那条小蛇……若是有机会,你想办法将其炼化控制,否则,最好还是丢掉。”
炼化控制?
丢掉?
这位元婴大能,执法长老,竟会对一条小蛇做出如此郑重的警告。
这小东西,来历绝对不简单。
楚年的心神,一瞬间沉了下去。
“长老似乎对你颇为看重……”
瑶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凝视着楚年,眸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这位执法长老,不仅没有追究他们,反而对楚年提点有加,这实在不合常理。
“看中,还是算计,又有谁说得清。”
楚年收回思绪,自嘲一笑。
他抬头望向葬仙宗的方向,被魔气笼罩的巨大山脉,布满无尽危机。
在冷清玄面前,他此刻的实力,与蝼蚁无异。
任何算计,他都无力挣脱。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抓紧一切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有实力,才是立足于这尸山血海的唯一根本。
“走吧。”
楚年吐出两个字,不再停留,迈开脚步,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葬仙宗而去。
算算时间,万物楼的精血交易日到了。
还有那些翘首以盼的女修们,也该去见一见了。
……
十日过后。
执法门。
山门巍峨,魔气森森,巨大的石雕鬼首狰狞可怖。
一道身影从远处拾级而上。
来人一袭华美锦袍,银发如瀑,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正是楚年。
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女子。
女子身段窈窕,穿着一身素雅的侍女服饰,低眉顺眼,步履轻盈,正是昔日的女帝瑶光。
如今的她,收敛了所有帝威,乖巧得宛如一个真正的侍女。
沿途。
一个个身穿执法门服饰的弟子,在看到楚年的瞬间,无不神情一肃,立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拜见总堂主。”
“拜见总堂主!”
问候声此起彼伏,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楚年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径直穿过执法门层层叠叠的建筑群落。
没过多久,一座通体漆黑、气势恢宏的大殿便出现在眼前。
执法门主殿。
死里逃生,按照规矩,他必须第一时间来向姜清婉汇报。
楚年站在殿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袍,正欲抬手敲门。
一道清冷威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殿内穿透而出。
“滚进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穿透力。
楚年的动作一顿。
他身后的瑶光,却是悄然眨了眨眼,悄然传音。
“主人,这位执法门门主……你也拿下了?”
她的语气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揶揄。
楚年眼角一抽,回过头,用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沉声传音:“别多嘴!在外面等着。”
“是!”
瑶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垂下头,恭顺应答。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传音补充了一句。
“放心,主人,属下绝对死死守着这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楚年彻底无言以对。
他懒得再理会这个家伙,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双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吱呀——
殿门开启,一股混合着檀香与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瑶光则安静地立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身形笔直,好似木雕。
大殿之内。
光线幽暗,气氛庄严。
楚年快步走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激动。
快步两下后,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前停下。
案后,一道身着宫装的威严身影正端坐着,手捧一卷古朴书册,静静诵读。
正是姜清婉。
“属下楚年,多谢门主搭救!”
楚年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充满了真挚的感谢。
“若不是门主及时请来长老,属下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那瑶光女帝,实在太过凶残!”
楚年脸上肌肉抽动,表现出发自肺腑的后怕与庆幸。
高座之上。
姜清婉的目光,终于从书册上缓缓移开。
她悄然放下手中的书册,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年。
那双凤眸中的威严,在看到楚年的瞬间,飞快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
她一言不发,只是打量,从头到脚,寸寸扫过。
良久。
一声极轻的冷笑,在大殿中响起。
“本门主看你是过得相当滋润啊。”
“你身上,有瑶光女帝的气息,你难道忘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年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
“还真忘了此事。”
他立刻抬手,连连摆动。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但此行还是相当危险的。”
姜清婉看着他笨拙的辩解,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她摇了摇头。
下一刻,她的身影在高座之上蓦然消失。
楚年瞳孔一缩。
一股馥郁的幽香瞬间将他笼罩。
姜清婉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前,二人之间,相距不足半尺。
她微微踮起脚尖,温热的红唇凑到楚年的耳畔,吐气如兰。
“不用与本门主废话这么多,走,进屋!”
话音未落,那只牵着他的手便微微用力。
姜清婉没有再多言,玉指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牵引着楚年,莲步轻移,绕过大殿内冰冷的玄铁屏风。
空气中的威严与肃杀之气,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幽兰般的冷香,愈发浓郁,钻入楚年鼻腔。
这一次,她的步伐竟是慢了许多,再无往日的雷厉风行,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温柔。
楚年心头微动,没有挣扎,任由她牵着,一步步走向那片被浓郁灵雾笼罩的内殿深处。
很快,一座氤氲着白茫茫雾气的玉池,出现在二人眼前。
池水澄澈,却有精纯至极的灵气化为实质的雾霭,在水面之上翻涌不休,池边雕刻着繁复的上古符文,散发着微光,将整座内殿映照得宛如仙境。
“为我宽衣……”
姜清婉停下脚步,转过身,声音很轻,回荡在空旷而潮湿的殿内。
那双曾俯瞰众生、满是威严的凤眸,此刻在灵雾的蒸腾下,竟有了一丝迷离的水汽。
楚年闻言,体内的血液流速骤然加快,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
“是,门主大人……”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肩上华贵的黑色宫装。
衣衫顺滑冰凉,触感细腻,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滑落。
一头及腰的银发,很快便被玉池中蒸腾的雾气打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姜清婉光洁的肩头,溅开细小的水花。
楚年拥着那具惊心动魄的娇躯,动作不再有丝毫的生涩,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轻柔与细腻。
下一瞬,玉池的水面被打破。
没有预想中的旖旎与温存,而是一场更为狂暴的掠夺与交融。
阴与阳,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彼此吸引的魔元,在二人体内轰然对撞。
楚年体内的纯阳圣体之力,在此刻被催发到了极致,滚烫的阳气化作奔流的金色江河,霸道地冲刷着姜清婉体内冰冷而精纯的阴属魔元。
玉池中的池水,开始剧烈翻涌,时而化作漩涡,时而掀起巨浪,拍打在池壁之上,发出的声响清脆,碎玉一般。
这不是合修。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以彼此的道躯为战场,以精纯的魔元为兵卒的战争。
楚年能清晰感觉到,姜清婉体内那股庞大而深不见底的力量,在最初的碰撞中,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但他的纯阳圣体,仿佛是这世间一切阴寒之力的克星。
每一次被冲击得神魂欲裂,都会有更加精纯、更加滚烫的阳气自他四肢百骸的最深处涌出,非但没有被击溃,反而在一次次的对抗中,变得愈发凝练,愈发具有侵略性。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内殿之中,唯有池水翻涌不休,以及两种力量纠缠、碰撞、最终融合的嗡鸣。
如此这般。
足足六日。
当楚年终于从那片足以让任何男人窒息的硕大凶气中挣脱出来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体内的魔元,几乎被榨干。
但丹田气海之中,新生的魔元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与厚重,缓缓流淌。
姜清婉没有理会他,只是在一旁寻了处光滑的玉台,盘膝而坐。
她双目紧闭,体表一层淡淡的黑色魔元如轻纱般游荡,周身气息剧烈浮动,时而高涨,时而内敛,显然正在消化此番所得。
楚年同样在探查着体内的变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
阴阳魔功的真正威能,正在逐步显现。
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特别是体质蜕变为纯阳圣体之后,他与女修合修,所能攫取的收获,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提升的速度,比他自己苦修要快上百倍。
这才是魔功该有的样子。
楚年就此在池边盘膝打坐,一边恢复着消耗,一边细细思量。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不远处那道绝美的身影上。
时机,已经成熟了。
阴阳魔功的阴卷,是时候交给姜清婉了。
这魔功,本就是他从沈妙音那里得来。
自己与沈妙音数次合修,以姜清婉在宗门内的权势与耳目,他绝不相信她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将这功法“分享”给她,便显得顺理成章,不会引起她的疑心。
楚年看着姜清婉仍在入定,似乎短时间内不会苏醒,便不再等待。
他当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空白的玉简,握于掌心。
指尖魔元耸动,一道道漆黑如墨的细线,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开始在玉简之上烙印下繁复的功法信息。
阴阳魔功阴卷的种种玄妙法门、修行关隘,被他一丝不苟地复刻其中。
当然,有关这魔功最致命的弊端,楚年自然是只字未提。
即便姜清婉对他有搭救之恩,更有扶持之情,在这件事上,楚年也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身处葬仙宗这等魔窟,任何关系都是虚妄,唯有绝对的掌控才是真实。
只要姜清婉修炼了这阴卷,她此生此世,便会受到阳卷修行者的绝对束缚。
她的每一次突破,每一次修行,都将离不开自己。
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位执法门门主,与自己牢牢地绑定在一起。
日后,姜清婉对自己,只会愈发渴求,再无背叛的可能。
楚年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再说,这也不算全然的坏事。
随着自己晋入筑基,成就纯阳圣体,阳气愈发浓稠精纯,那所谓的后遗症,对于女修而言,发作的间隔已经变得极长。
就如沈妙音,自己这么久未曾去找她,她也丝毫没有再出现发疯的迹象。
这便是筑基期带来的好处。
自己只需要定期与姜清婉合修,她能感受到的,便只有修为暴涨的好处,而几乎察觉不到任何坏处。
这是一笔对双方都“划算”的买卖。
没有迟疑,楚年将烙印完成的玉简,轻轻放在了姜清婉身旁的石台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在修炼中依然带着一丝满足潮红的绝美脸庞,转身离去。
推开殿门,瑶光正静静地守在门外,如一尊不知疲倦的木雕。
看到楚年出来,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眨了眨,却没多问。
“走。”
楚年只说了一个字,便带着瑶光,一路离去,直奔自己的住处。
他没有急着去寻刘易,更没有急着去见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女修。
那些,都是低质量的鼎炉。
自然是她们等着自己,而不是自己去迁就她们。
而与此同时。
执法门内殿。
又过了一个时辰。
姜清婉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道精光从她凤眸中一闪而逝,眉眼间泛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
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困扰了她数十年的金丹后期瓶颈,此刻竟已松动了大半。
与楚年这一次合修,对她修行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那种灵魂与肉体双重的极致快感,以及修为坐火箭般蹿升的体验,让她食髓知味。
有了楚年,她的修行速度,比过往快了十倍不止!
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便可彻底突破,迈入金丹圆满!
她姜清婉,也元婴有望了!
玉池的涟漪还未彻底平息,温热的水汽氤氲在大殿之中,带着一丝旖旎后的余韵。
姜清婉体内的魔元缓缓归于丹田,周身浮动的气息敛入体内。
她睁开眼,一道精光自美眸中一闪而逝。
这一次与楚年合修六日,收获之巨,远超她过去数年苦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金丹中期的瓶颈已然彻底松动,法力精纯凝练了不止一个层次。
姜清婉缓缓起身,雪白的玉足轻点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水珠顺着她玲珑浮凸的曲线滑落。
她心绪激荡,一股前所未有的振奋感充斥着四肢百骸。
“金丹圆满……元婴……”
这两个曾经遥远得如同镜花水月的境界,此刻却变得触手可及。
只要能维持这种修行速度,元婴大道,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奢望。
可紧接着,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窜入她的脑海。
沈妙音。
姜清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那魔女,不仅同样是楚年的女人,更关键的是,她身怀阴灵体,还修炼着与楚年同宗同源的《阴阳魔功》阴卷。
论及合修的效果,那魔女才是最适配楚年的人选。
自己这边突飞猛进,沈妙音那边,岂不是速度更快?
一想到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女人,可能会借着楚年这独一无二的“炉鼎”,在修为上将自己反超,甚至远远甩开,姜清婉的胸口便堵上了一块巨石。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与烦躁,瞬间冲散了方才突破带来的喜悦。
明明楚年现在是她的人,被她牢牢掌控在葬仙门内。
可为了追求更高的修行效率,为了那该死的魔功,她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许楚年与沈妙音再续前缘。
这算什么?
自己堂堂葬仙门门主,竟要与人共享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与自己的死对头共享!
姜清婉银牙紧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愤懑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不休。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殿内桌角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简。
玉简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魔元波动,气息熟悉,分明是楚年刚刚离去时留下的。
姜清婉眉梢一挑,心中的诧异压过了怒火。
他留下了什么?
她赤足走到桌前,魔元如丝线般探出,轻轻触碰在那块玉简之上。
嗡。
玉简微微一颤,一道沉稳而恭敬的声音,直接在她神海中响起。
“门主,幸不辱命,属下已经将《阴阳魔功》阴卷取来。”
是楚年的声音。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姜清婉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所有的愤懑、憋闷、烦躁,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惊喜!
巨大的惊喜!
她万万没有想到,楚年竟然会给她留下这样一份惊天大礼!
《阴阳魔功》阴卷!
这正是她方才还在嫉恨沈妙音所拥有的东西!
“有了这功法……”
姜清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与他合修的效果,必将疯涨!修行……将变得无比简单!”
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抓过玉简,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没有丝毫的迟疑,磅礴的魔元瞬间灌入其中。
轰!
一股浩瀚如烟海的信息洪流,顺着她的神识,涌入脑海。
对于这功法的真伪,她连半分怀疑的念头都未曾升起。
楚年没有理由害自己。
他的一切,从地位到资源,都仰仗自己的支持。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在《阴阳魔功》阳卷气息的潜移默化影响下,她对楚年的信任早已根深蒂固,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亲近与依赖。
此刻,她轻易便全盘接受了这篇功法。
姜清婉甚至顾不得穿上衣物,就地盘膝坐下,神识完全沉浸在那玄奥无比的功法之中,开始了初步的参悟。
“原来如此……这《阴阳魔功》,竟是这般玄妙……”
阴卷的每一个字符,每一个法诀运转的细节,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让她心神摇曳,为之震撼。
她越是感悟,眼中的光芒就越是炽热。
“下次……下次合修之时,我的收获,必然会得到数倍乃至十倍的提升!”
她为这功法的精妙而惊颤,更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实力暴涨而欢喜!
“如此看来,最多一年,我就可以尝试冲击金丹圆满!”
“最多十年,我便有望元婴!”
……
另一边。
楚年带着瑶光,一路穿行,没有遇到任何波折,顺利返回了他在万物楼顶层的住处。
瑶光跟在身后,一双好奇的眸子打量着四周。
此地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空气中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脚下的每一块砖石都铭刻着复杂的阵纹,构成了一座巨大而精密的聚灵法阵。
“主人,这住处的灵气浓郁,阵法玄妙,环境也远非寻常洞府可比,恐怕租金不菲啊……”
瑶光神情中带着一丝诧异。
楚年笑了笑,取出腰牌,随手一挥。
“这是自然,这住处可是相当昂贵,租金还是姜清婉为我付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下一次,估计就只能我自己来付了……”
瑶光轻轻点头,没有再多问。
她看着楚年用腰牌打开了门前的守护阵法,那层无形的光幕荡开一圈涟漪,露出了洞府的大门。
楚年迈步而入。
瑶光连忙跟上。
她前脚刚刚踏入洞府。
一道娇俏又带着浓浓欣喜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主人?
瑶光听到这两个字,眼神瞬间眯起,瞳孔深处掠过一丝警惕与忌惮。
自己,不是主人唯一的侍女?
她的视线霍然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正赤着玉足,从内室快步跑来。
女子身姿窈窕,容颜清丽,气质纯洁无瑕,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与雀跃,宛如等待主人归家许久的小兽。
正是泠月。
瑶光的神识何其敏锐,她分明能感知到,泠月体内浮动的魔元气息尚有些许不稳。
这说明,她刚才正在深度修行之中,是察觉到楚年归来的气息后,强行中断了修炼才跑出来的。
呵,绿茶。
瑶光心中冷哼一声,一股鄙夷油然而生。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泠月带着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轻盈地扑进了楚年的怀中。
那姿态,那神情,简直天衣无缝。
不过是区区冰灵体罢了,修为也才筑基,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