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轰!”
林霜的识海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剑道意志,与“终末剑胎”的毁灭本能,狠狠撞在了一起!
也就在这股剧烈到极致的神魂冲击下。
昏睡中的唐冥,那张万古不变的冷漠面容,眉头,几不可查的,轻轻蹙了一下。
在他那片死寂的,只有“终末”与“阿尘”记忆碎片的意识之海深处。
仿佛被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炽热的情感所灼伤。
他的嘴唇,无意识的,微微翕动。
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疲惫与眷恋的音节,从他口中,轻轻逸出。
“……霜……”
这个字,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它却像一道创世的惊雷,同时在两个女人的心头,轰然炸响!
龙婉儿浑身一僵,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杀意,瞬间凝固。
而正在与剑胎意志进行惨烈搏杀的林霜,在听到这个字的刹那,那即将被撕碎的神魂,竟是从最深处,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股宁折不弯的剑意,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它永恒的归宿。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自林霜的神魂深处响起,响彻整个葬剑渊!
那不再是剑胎的桀骜,也不再是林霜的决绝。
而是一种……完美融合后的,新生!
嗡——!
“终末剑胎”光芒大放,竟是主动收敛了所有锋芒,化作一道流光,与唐冥的身躯,彻底融为一体。
一柄全新的,通体由灰金色琉璃构成,剑身上烙印着星辰生灭与混沌开辟景象的绝世神剑,静静地悬浮在唐冥的身后。
而林霜,在完成了最后一步后,再也支撑不住,娇躯一软,向后倒去。
她倒进了一个冰冷,却又无比熟悉的怀抱。
龙婉儿接住了她。
四目相对。
一个,是灰金色的神瞳,里面是滔天的怒火、嫉妒,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茫然。
一个,是清冷如秋水的眼眸,里面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抹怎么也藏不住的,少女般的羞赧与窃喜。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而她们怀中,那个刚刚苏醒的男人,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将那柄刚刚铸成的神剑,握在了手中。
死寂。
冰冷的死寂。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在这片小小的葬剑渊核心凝固。
龙婉儿那双灰金色的神瞳,死死地盯着林霜。那里面翻涌的,是神祇被触怒的威严,是造物主发现自己的杰作出现瑕疵的惊愕,更是……一个女人最原始、最纯粹的嫉妒。
那一声“霜”,像是一把无形的、淬了世间最恶毒诅咒的利刃,精准地捅进了她那颗刚刚诞生的“混沌之心”。
疼。
比被天理磨灭时更疼。
比神魂被撕裂时更疼。
她不懂。
她无法理解。
这颗心,是他用自己的本源铸就,是他存在的根基所化的“魂引”点燃。这颗心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与他同源,与他共鸣。
为什么?
为什么他醒来后,无意识唤出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不合“理”。
这不合“道”。
而林霜,在那双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目光注视下,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发抖,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半分退缩。
那一声“霜”,驱散了她神魂即将崩灭的所有阴霾,让她付出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窃喜与羞赧,就像是在纯白雪地上,绽放出的一朵倔强的红梅,刺眼,却又动人。
她赢了。
以凡人之躯,赢得了一场连她自己都未曾奢望过的胜利。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刚刚苏醒的男人,终于动了。
唐冥的眼眸,缓缓聚焦。
那双灰色的眸子,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而是多了一层琉璃般的光泽,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的生灭。
他的意识,像是一片破碎后被强行拼接起来的镜子。
有夕阳下,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递过来的半块黑面包,那句软糯的“阿尘”。
有尸山血海之上,带着草药清香的温柔擦拭。
有星空下的约定。
更有……青石城外,为她挡下的致命一击。
有她将鸿蒙紫气打入能量风暴时的决然。
有她以身作鞘,神魂为炉,为他铸剑时的凄美。
无数的碎片,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正在他的意识之海中疯狂冲撞、融合。
【祖宗!我的亲爹!您可算醒了!】识海里,炉老头发出了一声喜极而泣的咆哮,再不醒,这俩姑奶奶能用眼神把这葬神谷给点着了!这是正儿八经的修罗场啊!
唐冥没有理会炉老头的聒噪。
他只是感觉到了。
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的虚弱,那是一种本源耗尽,油尽灯枯的死气。
他的手,动了。
越过龙婉儿冰冷的、带着神性威压的怀抱,缓缓地,伸向了林霜。
龙婉儿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源自“混沌之心”的本能力量,下意识地便要阻拦!那是一种神祇对自己“所有物”的绝对守护!
然而,唐冥的手,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
它无视了那股神力屏障,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然后,落在了林霜的皓腕之上。
入手,冰凉,脆弱。
唐冥的眉头,再次轻轻蹙起。
下一瞬,一股温润、平和,却又蕴含着“终末”与“不朽”双重特性的灰金色能量,自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渡入林霜体内。
那不是单纯的给予。
更像是一种……归还与滋养。
“嗡——”
林霜那濒临破碎的剑体,在这股能量的滋润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龙婉儿所有的骄傲与神性。
“为什么?”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茫然。
她问的不是“为什么选她”。
而是在质问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法则”。
唐冥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平静地迎上她那双充满风暴的神瞳。
他的目光,没有愧疚,没有解释,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淡漠。
“她,是我的鞘。”
四个字。
如四道开天辟地的神雷,狠狠劈在龙婉儿的心上。
是啊。
她是剑鞘。
以身为鞘,纳他之锋芒。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却又残忍到了极点。
它将一份超越生死的爱恋,定义成了一场……功能性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