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跟叶安白一起回家。他们走在街道上,看着城市的灯光在人群中交流,而他们的交流是无声的。白清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叶安白,她想到,这个男人总是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她转身,他都在,不需要言语。灯光衬着叶安白的脸,异常地清晰,仿佛这张脸已经刻在了白清的心里。可是白清立刻斩断这一丝悸动。她回头,继续往前走。她不容许这些“胡思乱想”又让生活起了涟漪。何况过去的伤还留在深处,她实在是不想再去触碰,那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大街上喧闹的人群仿佛只有他们是安静的。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路走回了小区,走到了家门口。白清拿出钥匙开门,而叶安白却仍旧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门打开了,白清一只脚迈进了门里,转过身,看着叶安白。叶安白只是看着她笑,不愿意离去,仅管他的家只是几步之遥的隔壁。白清低头,想了想,却还是狠心抛下了一句“晚安”,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叶安白的笑容,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消失了。他还是不想离开,他就站在那,守在那。好长一段时间,他就一直那样站在那,看着那道门。他的眼神是那般坚定,心里便想着她的样子,记忆中的样子,现在的样子。直到电话突然想起,他才赶紧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家。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看看?”杨平生有些无奈地看着叶安白。
叶安白厚重地呼吸着,眼睛无力地看着脚下,好一会才抬起头说:“我对那个家没兴趣。我活下来了,只要一件事要做。你知道,不回去。”
“电话里我也已经跟你说了,奶奶病了,听云姨说,这次很严重。我已经定了明天的机票,给你也定了,你必须跟我回去!”杨平生看着叶安白仍旧无动于衷,只好接着说:“你车祸那些日子,奶奶可是一直都有去医院陪你。万一这次奶奶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你没去,奶奶心里肯定会特别难过。而白清如果知道奶奶病了,你都没回去,她也会对你失望。“
“你别跟她说,这些跟她都没关系。奶奶之前也总说病了,让我回去,结果其实她都好好的。他们只是想骗我回去而矣。算了,这次我就跟你回去,正好把话都说清楚。”说完,叶安白起身,拿起了放在旁边柜子里的一个葫芦状的瓶子,看着杨平生问:“这个是酒吗?”
“哦,这个是酒,我一个朋友送的。你想喝,我去给你拿酒杯。”杨平生起身,很快拿来了两小酒杯。叶安白打开瓶盖,拿过酒杯,倒了一小杯酒,直接喝了起来。
杨平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看着叶安白说:“你跟白清怎么样了?”
叶安白说:“挺好的。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每天都能看到她,听到她说话,看到她对我笑,虽然她还是在拒绝我,不过我觉得挺好。”
杨平生说:“你能这么想倒也挺好。我看你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冷静多了。”
叶安白说:“我看了她之前写的日记,没想到都是关于我的。我以前太混蛋了,怎么会那样对她。明明我最讨厌那种人,那样不顾家的人,像爸那样,不在乎我妈,不在乎我。我妈离开后,我就恨上爸了,恨上了我爸那样的人。可到头来,我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我那样对白清,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像我这样的人那个时候就应该死掉了。可是偏偏活下来了。”说着,叶安白又喝了一大口酒。
杨平生收起了放在桌上的那一整瓶酒,然后说:“孩子的事,那只是一个意外,并不能怪你。”
“不怪我?当时她正准备下楼,我站在她的身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结果她脚一扭,整个身子就往后倒了,她把手伸向我,想我抓住她,可我没有。明明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她就不会摔下楼。可是我没有,只是看着她在我面前摔下了楼。她那尖叫的神情,我现在都清晰地记得。然后我们的孩子没有,甚至她躺在医院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去看她。我跟爸没什么区别,像我这样的人,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你知道真相了,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她摔下去,孩子肯定没了,那样我就能跟她离婚,跟方云珊结婚。我还告诉自己,我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方云珊,不是她,不是她。这跟我爸不一样。真的离婚了,她走了。方云珊也走了。那个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醒过来,模糊地看到旁边有一个人,我当时想到的就是,是白清,是她在照顾我。可是等我看清的时候,我才知道,不是。那只是护工,白清已经被我逼走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这个时候的我,才清醒过来,方云珊只是个美丽的泡沫,她从来都不属于我。而白清只有她,是一直呆在我身边的人,可是被我弄丢了。等我恢复到能下地走的时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我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跟一个男病人坐在一起,那个女人跟那个男人正逗着怀里的孩子玩。他们笑得特别开心。我就想,明明我也可以像他们那样,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即使有人生病,即使在医院这个糟糕的地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能开心。”叶安白低着头,又接着说:“她不会原谅我。”
听到这些,杨平生也觉得难过,他也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简晴,还有他的孩子贝儿。他想了想,说:”那些都过去,重要的还是以后。没人知道以后会怎样。你不是说现在挺好的。”他又抻手拍了拍叶安白的肩膀,然后笑着说:“人总会做错事。还有机会,你大哥我听到你说这些,也想把你大嫂追回来。我们一起加油,还有机会。”
杨平生将叶安白手里的酒杯拿走。叶安白想了想,起身朝门口走去。杨平生又提醒他说:“别忘记收拾好行李,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叶安白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