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嫣雨躺在床上,隔着绣花的白色纱帐看着窗外明亮如水的月光,这几日里端木寒轩夜间再也没有过来,只是白日里过来,每每都会陪着她一起用了膳然后他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只是这一次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凤仪宫中隐伏着骇人而凌厉的杀机,这不禁使得嫣雨有一丝喘不过气来。虽然她有武艺和医术在身,但面对于这种看不见的危机和阴谋她却显得力不从心,因为她本不善于耍弄阴谋。
尽管嫣雨着意警醒,但还是不知不觉睡到了红日高照方起。此刻慕容枫已然来了凤仪宫,看着嫣雨方起,眉皱了皱,一丝心疼从他的眼里滑过。
药还是如常的端上来了,但看着霜儿、曼芙、崔夕、小喜子、小连子几个懊丧的神情,嫣雨便知他们定是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小连子道:“奴才一直在外面守着,药是曼芙在一旁看着煎好的,期间并无旁人接近,更别说下药了。”
嫣雨不由的疑云大起,看了一眼慕容枫,见他也是同样皱眉深思。握碗的手紧了紧,莫不是他们几个露了行迹被人发现了,抬头扫了一眼霜儿、曼芙、崔夕、小连子、小喜子,崔夕忙道:“奴婢们很小心,奴婢和霜儿在厨房外讨论着娘娘晚膳时要吃的菜色;小连子指挥着小内监打扫院子,小喜子如平常一样四处查看,并未露了痕迹。”
嫣雨端起药抿了一口,还是那股淡淡的酸味,不由恼火,一口全喷在了地上,恨声道:“好狡猾的东西,还是被下了药。”
霜儿、曼芙等人大惊失色,忙一齐跪下道:“定是(奴婢)奴才们不够小心疏漏了,望皇后娘娘恕罪。”
嫣雨不语,只恨恨的盯着那个药碗,好似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慕容枫看的心疼,自认识嫣雨以来,她都是温和的,从不曾对谁大声的说过话,更不消说让人跪在她面前了。此刻看着霜儿几个跪着她却是无动于衷了,可想而知她真的是气的不轻了。在这后宫之中危险重重,他何以忍心让她一人孤军奋战,但想着师父的病情,慕容枫终是难以作出抉择。
上前扶住嫣雨坐下,慕容枫对着霜儿等人道:“都起来吧。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们,能在你们几个眼皮子底下把药下进去又还不被人发现,且中间并无人接近药罐,这里面必定有古怪。”
嫣雨轻叹一声:“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几个人刚起身,小喜子道:“奴才想起一件事,请皇后容许奴才走开一下。”
嫣雨点头应允,看着桌上的药眉蹙了蹙。对着霜儿道:“拿去倒到恭桶里,仔细些别被人看见了。”
霜儿点头,端着药往后堂去了。
小喜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紫砂药罐和药匙道:“奴才私心里想着,若不是有人亲自动手下药,那么便是有人在这些东西上做了手脚。”
嫣雨轻点头道:“总算还不是个糊涂透顶的人。”嫣雨拿过药匙仔细查看,觉得并无不妥,又拿了药罐过来看,这是一把兰州产的紫砂药罐,通身乌紫,西瓜形,罐面上一草书书写着韦庄的词,龙飞凤舞,甚是精妙。
嫣雨打开罐子对着日光看罐肚内也并无觉得不妥。把药罐往桌上一放,正以为是小喜子动错了脑筋,刚想说话,便闻到自己拿着药罐盖子的手有一股淡淡的酸味,嫣雨立刻拿起盖子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随后发现,盖子的颜色比罐身浅了一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嫣雨把药罐盖子递给慕容枫道:“师兄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枫接过,细细的看了一番,蹙眉冷笑道:“果真是狡猾的东西。”随着拿着药罐盖子对着嫣雨道:“你看,他是把这药盖放在下了药的水里煮过的,盖子吸了水就会变了颜色,且你每天都要煎药,那么等你的药煮沸了滚起来的时候碰到了药盖,那么那药便自然的混进了你每天喝的药里面了。”
嫣雨听罢一片恶寒,她万没想到那人为了要毒害自己,既能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来,其手段不得不让她佩服。早些便听人说过,后宫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原是不信的,想说大家同是女子,哪有那么阴狠的人,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信了去。
良久嫣雨才叹息道:“原来是早就备着的,难怪我们查不出来。”随后又对着崔夕道:“这些原是谁管着的。”
崔夕道:“原是曼芙管着的,后来是一个新来的名唤彩霞的管着。”
嫣雨蹙眉,却听的慕容枫对着小喜子道:“你刚拿药罐出来,可曾被彩霞发现。”
“并不曾瞧见。”
“小喜子你把药罐放回原位去,在去打听一下彩霞的来历,以前在哪个宫里当过差,伺候过哪位主子。”小喜子应了一声,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过了两个时辰小喜子来报道,彩霞原是御花园一个扫地的卑女,一次被看管花园的公公教训后被菀妃撞见所救,她感念菀妃的救命之恩,遂跟随在菀妃左右,因着嫣雨和皇上再次相遇,真正的做主了后宫,又因着那时皇上说皇后的内监,宫女不够,遂菀妃便自作主张的让彩霞进了凤仪宫。
霜儿道:“小姐,看来那个小蹄子是想为她家主子报不平了。”
嫣雨无力的抚了抚额,轻声道:“菀妃吗?她何以如此呢,恐不是她,若一旦被发现第一个查到的不正是她吗,她何以会如此糊涂呢?”
慕容枫却是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敢这样做。你越是觉得不会的,她便越是会。”随后慕容枫对着小连子道:“你且去厨房捡几块热碳来,要烧的串红的那种,放在屋子里。”小连子应了一声,便马上去了厨房随后慕容枫又对着小喜子道:“你去把彩霞唤来,就说皇后娘娘有事找她,她若有半分迟疑和不愿,立刻把她扭了过来。”小喜子听罢也转身马上出去了。
嫣雨仔细听着,等到小喜子出去后方问道:“师兄审问彩霞,要那碳做什么?”
慕容枫眼光看着窗外,冷冷道:“用来审问那忠心不二的好奴婢。”而心里却是想着,为了她的安全,即使在用些残酷的手段那又如何。
嫣雨一惊,轻声道:“师兄,你……。”
慕容枫回以嫣雨一个放心的笑容道:“我自有分寸,你等会不要出声便是。”
在慕容枫的固执之下,嫣雨只得无奈叹息。那般如神仙般的师兄,那般温柔善良的师兄,既为了她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她是罪人。嫣雨不忍的别过脸,不敢去看慕容枫,泪却在眼眶里隐忍着。
而一旁的霜儿也只能无奈的叹息。无论她做什么也抵不过小姐,那般温柔善良的人,却是肯为了小姐而去伤害另一个人,虽然那人该死,但若是以前以他的脾气,他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如今却是这般。他不愿意小姐被这污秽的后宫所污了她的美好,所以便*着自己去做那些污秽的事情,这种浓烈到绝望的感情,即使是她付出了所有,他也不会看到自己美好一分的人。那么又何苦这般的折磨自己呢,霜儿无声的叹息。
此刻屋子里一片安静,谁也不曾说话,而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是特别宁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