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龚雅文把一只出门就随身携带的坤包从肩上取下来放进卧室出来后,抱一抱孩子,给孩子喂奶。
孩子嗍几口,就不嗍了,因为他不饿,一刻钟之前奶奶抱他到村西头让冯月亮喂饱了奶水。
这会儿,孩子眼皮子眨巴着,慢慢地睡着了。
龚雅文把孩子放进摇窝,对马氏说,妈,我今天太累了,晚上你管一管镇日。马氏会意地点头,她知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住一宿,要是孩子“叉”在里面,会影响他们夫妻难得的一次夜生活。
龚雅文依然不和丈夫讲话,自个儿洗浴身子后就走进卧室熄灯就寝。
其实,她哪里睡得下,心里就惦念着或记恨着她藏在坤包里的一根女人的长头发。
平素日,她会把坤包挂在床当头的木衣架上,今晚却把坤包放在枕头边,怕它飞了似的,还不时伸手摸一摸。
吴晓峰在屋里闷坐着,暗里拿冯月亮与龚雅文作比较,总觉得前者的韵味和处事风格强于后者。
因此,恍若拿到一个筹码:你龚雅文无事找事(当然是有事)和我闹意见,我就偏偏向着冯月亮。
但是这个念头不很坚定,要是太做过了,会影响他与龚雅文当局长的叔叔之间的关系。
他纠结着,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起来。正在给孩子踩摇窝的马氏闻到烟味,就责怪道,晓峰,这么晚了,还不准备洗了睡,还吸烟?搞得那么兴奋睡得了吗?
妈,你不要管。吴晓峰吸烟正在兴头上,人也激动了,他站起来说,我把雅文送回来,事完了,打算开车走。
马氏麻利把手一摇,走近他低声讲,伢儿,你和雅文闹了么意见?
吴晓峰说,没有闹意见。
马氏脸色一沉,依然低声讲,你千万不能走,好多天没有回来,也不陪陪媳妇。你对得起人么?
吴晓峰被马氏这么一教训,倒觉得自己是对不起妻子,就对马氏说,妈,我不走了。
外面黑沉沉,的确很晚了,吴晓峰开始还打算开车到镇上的私宅住宿,明天一早又开车回到西村接走冯月亮。
这时,他把吸剩的烟蒂丢了,到后屋冲洗一下,擦净身子,径直走进卧室,也没有开灯就摸黑上床了。
只听到龚雅文冷不丁地来一句,你不是要开车走的吗?吴晓峰忽然意识到他所说的话,都被进了卧室并未入睡的龚雅文听见了,便生硬地说,我走不走,有我的自由。
是的,你有的你自由。龚雅文来气了,拍一拍枕头边的坤包接道,你在外面玩女人也是你的自由。
你说我在外面玩女人有什么证据?吴晓峰知道她拿不出把柄,反而吼叫,雅文,人可以乱吃乱喝,但不能乱说乱讲。我现在是一个有身份的建筑老板,你想坏我的名誉吗?
龚雅文一阵冷笑之后,拉亮灯,拿着那个坤包,正要打开包口链子说什么,突然听到马氏在卧室门外呵斥他们,吵什么吵,这么晚了,不想睡了么?有精神不想睡可以,我把镇日交给你们管。
这还真灵,卧室里鸦雀无声了。
龚雅文还是打开坤包,从里面掏出一样细小的东西来,吴晓峰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也不看。
他躺下身子,悄声说,别闹了,搞得妈不高兴,关灯睡觉吧!
龚雅文轻哼一声,也低声说,你等着。遂将手里细小的东西拿到吴晓峰面前晃动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晓峰见她那么认真,伸手接过来一捻,发现是一根长头发。
他还不清楚妻子生气的原因,就反问道,雅文,你捡来一根头发给我看干嘛?吃了饭没有事做?
你知道这根长头发从哪里来的吗?龚雅文想大做文章,但这是晚上,又不想不顾影响大声吵嚷,声音依然放低。
从哪里来的关我什么事?吴晓峰的嗓门也放得很低,不要没事找事。已经很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龚雅文说这根长头发是她今天上午到木棉镇自家私宅卧室的席梦丝床上捡来的,就这一点,怀疑吴晓峰在外面有女人,而且可能把这个女人带入自家私宅里厮混,要不,就不会有这根长头发。
她的这个推断,像突然浇来一瓢凉水,彻底浇灭了吴晓峰的睡意。
躺在床上的吴晓峰很敏感地坐起来,尽量镇定自己,低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一根长头发就可以证明我带女人在私宅里厮混吗?
我心里有疙瘩,你得跟我解释清楚。龚雅文来了情绪,声音又变大了一点,要不,我就当着妈的面把这件事捅破,说你在外面玩女人。难怪这么多天你不回家,以工作忙为借口,原来是瞒着我背叛我。
你声音不要大了。冯晓峰哪里能够让她将这事跟自己的母亲说呢?他忽然后悔,不该把镇上那处私宅套间里的房门钥匙给她。
现在只好瞎编一段话力求说服妻子,他说,这根长头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也许是房屋装修时,因为其中也有配合男工刮钙粉的女工,她们的长头发有可能掉下来几根,被风儿吹刮而附在什么上面,时间一久,偶尔又被风儿吹刮而飘起来,掉在咱们私宅的席梦丝床上。
这当然不可信,但是龚雅文又没有足够的理由推翻此说。她正要嘟嚷什么,冯晓峰担心闹出事,立马伸开双手合腰抱住妻子柔软的腰肢,然后把她放倒。
你说假话。龚雅文尽管如此讲,心里的气却消去了大半。
第二天晚上,冯晓峰又回到木棉村,并且把在白天到金号买的一支铂金项链亲自挂在她的脖子上。
龚雅文很激动地倒在他怀里娇嗔地说,老公,我相信你。
在村西头,冯月亮在家里待了两天,她在城郊的建筑工地离开时,吴晓峰跟她说,你今天回家去,我明天抽时间开车接你返回工地。
可是第二天等到太阳下山了,还不见吴晓峰还接她,心里有些烦躁,敢情你吴晓峰还是靠不住,说话不算数,占了我身子的便宜后,居然对我不负责了,真是一个负心郎。
这么思虑着,她对徐斯贵就改变了态度。头天晚上回家入寝时,她不让徐斯贵碰她的身子,心里暗地念叨:我现在是大老板吴晓峰的人了,谁愿意缠你这个穷鬼?
你说哪里话?冯月亮忽然后悔自己失口讲出一句让人有想法的话来,干脆顺水推舟地强调,斯贵,难道我的话说错了吗?你作为老公不是对我比任何人都好吗?
徐斯贵又觉得没错,还认为是自己多心,就接过话茬,我当然对你比任何人都好,要不,我会娶你吗?
说到这里,徐斯贵把唇瓣凑过去,像盖章一样,在冯月亮的脸上、额上、唇上和那些水肥草美的地方,动情地盖下一个个印记,仿佛在圈定属于这个男人的领地,谁也别想夺走。
同样的时刻,在村东头吴家——吴晓峰和龚雅文的卧室里,夫妇俩也情意款洽,配合默契。
虽然龚雅文对那根女人的长头发的疑惑尚未解除,但是她不再计较了。
这会儿,她尽释前嫌,伸出一双丰腴的玉臂环在吴晓峰的脖子上,嗲声嗲气地重复着说,老公,我相信你。
甫落的话音犹如助力器,她把他箍得紧紧的。
吴晓峰有些透不过气来,吻着她,直到她松开环住她的手臂,然后松弛地说,老婆,我把冯月亮带去做炊事,你可不要生气哦!
这么一说,龚雅文还真有点生气,却又找不出为什么要生气的理由。就凑近他的耳朵讲,只要你不背叛我就行了。
吴晓峰伸手将他亲自套在她脖子上的铂金项链轻轻一拉,头又轻轻一摇,低声回答,我要是背叛你,还会对你这么投入么?
龚雅文无话可说,仿佛吴晓峰给她这锁定爱情的铂金项链不单锁定了她,还锁定了丈夫自己。
只见她从自己雪白如鹤的脖颈上取下那支铂金项链,放进那只陪伴着她的已然移挂在床边衣架上的坤包,又从坤包里取出她计较过的现在不再计较的那根长头发,交给吴晓峰说,老公你把它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