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沈老爷子此时的悲伤，沈浩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副全家福上，眼底也划过一抹伤感，但很快就镇定了情绪，故作轻松地上前捏了捏老爷子的肩膀。
“爸，你这表情是怎么了？想想时隔这么多年又再次找回小善，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啊。”沈浩轻笑着安慰道，可心头压着事，使得他的嗓音也有些沉，“至少……是个好的开端了。”
楚老爷子神色一顿，随即舒缓了脸色，抿着唇说道：“是啊……总算是有她的消息了，沈霖——”
他说着就转过身来，看着从沙发上站起，神色也有些复杂的男人。
沈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副全家福上，紧蹙着的眉宇间像是隐忍着很多情绪，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知何时紧握成了拳头。
老爷子知道他又因想起当年的事而感到懊悔自责，不忍地轻叹了声，“去A市的事……”
“我明天就前往A市。”
沈霖轻飘飘地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语。
A市，隐藏了太多他不想面对的而一直选择逃避的事。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善的再次出现，或许就是最好的解释——有些事，不去面对，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如果真是命中注定，那他们都应该去做个了断。
沈老爷子的眼眸闪了闪。
他本想说的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如果沈霖真不愿去A市，大可就此算了，可看见他脸上忽而变得坚定的神色，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
在医院的急诊室内，躺在病床上的陆颜幽幽转醒。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有些失神地忽闪着眼睛，身边传来的动静使她微微偏头，隐约间看到护士忙碌的身影，才猛地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她的脑袋还有些疼，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嗡嗡作响。
抿了抿干裂的唇瓣，缓缓地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护士突然察觉到动静，拉开了病床边的帘子，见她醒了过来，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你醒了。”
陆颜定了定神，虽然头还是觉得有些疼，可大抵也没有什么问题，继而翻身准备下床，“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没有，就是你刚才突然晕倒了，倒是吓了我一跳。”护士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自顾自地说道，“也就睡了……不到十分钟，你要不要在躺会儿？那位先生好像……也快包扎好了吧？”
“我没事。”陆颜穿好鞋子下了床，看了眼窗外还在下的大雨，微微蹙起眉头，随即看向护士时，脸色又放缓了下来，“我先出去了……谢谢你们。”边说边走向门边，在话落的瞬间，拉开了眼前的房门。
可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远处的诊疗室也被人拉开，顾岩庭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本淡漠的神色在看到不远处的陆颜时，视线徒然一凝。
陆颜显然也看到了他，想到顾岩庭就是小宝的亲生父亲，现在的她仍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敢相信。
在视线交汇的那刻，她慌忙地敛了眸，抿着唇坐到走廊上的椅子上。
“顾先生，虽然给你用了药，但我认为还是住院观察比较稳妥，毕竟伤口不浅，如果有别的并发症出现，我们也能及时发现。”帮忙包扎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是担忧的对着顾岩庭说道。
“嗯？”顾岩庭近乎是一门心思地全扑在陆颜的身上，俨然没有听清医生刚才所说的话，不过见着医生的这副模样，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我没事，住院的事……我看还是免了。”
提到住院，他忽而又想到刚才在服务台那里见到了沈洛歆，看她当时的模样，倒像是准备出院了。
医生见他执意要求离开，也就不再强求。
想想他们这种身价地位的人，身边总会安插着几个私人医生，他倒也无需担心。
略显无奈地长叹一声后，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目送着他离开了。
顾岩庭的脸上至始至终都带着温润的笑意，却在眼前的医生转身的瞬间，目光里极快的闪过一抹阴冷，微微偏头看向自己手上的手臂，眼底浮现的深意更浓。
手臂和腹部的两处伤口，是他为了免去大众的怀疑，而在那栋别墅中，自己故意弄出的。甚至在动手之前，考虑到刀伤的走势和所能想到的种种可能性，做了彻底的准备，就是为了能够万无一失。
当被他固定在一处的匕首，刺进手臂的瞬间，那种真实的痛感，却让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想着若这个计划真能成功，那在之后的生活里，陪在她身边的人只会是他顾岩庭，望着那不停落下的猩红液体，他的脸上却带着可怖的笑意……
那一幕落入监视器后头的男人眼中，他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随即就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果然他的眼光并没有出错。
他们两个，注定是同路人，都是疯子！
顾岩庭停止了脑海中的回忆，余光落在走廊的椅子上，忽而投向那抹瘦小的身影，眼眸中的阴冷渐渐的，有了温度。
压抑着心中的复杂情绪，缓缓抬步向着座椅走去……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时，还能感觉到身边女人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身子一颤。
当即，两人之间就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
陆颜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别样的情绪，不由得紧握成拳。
她甚至能感受到在面前经过的路人都察觉到两人间流露出的不寻常感觉，在路过时，都会投来好奇的视线。
两人就静默地坐在座椅上，过了一会儿后，陆颜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沉闷的压迫感，先扯着嗓子出了声。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顾岩庭的一只手本已叉进口袋，听着她的话语，拿烟的动作一顿，又将烟盒放了回去，“嗯，死不了。”
他轻松的话语像是带着些许玩笑的感觉，可传入此时的陆颜耳中，却并不觉得好笑。
相反，内心的压抑感却变得更沉，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上。
“谢谢你……救了小宝。”陆颜抿了抿唇，在说出这话时，不由得低垂了眼眸，不敢去看他，以至于并没看到顾岩庭神色的变化。
顾岩庭闻言，起先愣了愣，尽力掩饰着微变了的脸色。
随即偏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弯起的唇角里暗藏了太多的情绪，沉了声地说道：“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