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东升公寓
吴浩杰的父母住在东升公寓，离温馨花园只隔了几里路。他的车速也不算快，弯弯绕绕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进了东升公寓，他的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然后是刹车停车一步到位。
那是一幢老式公寓，从墙面和砖砖瓦瓦留下的斑驳痕迹来看，至少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绿化带那处但见树木林立，却被无情的寒风扫落得只剩下几多黄叶，墙沿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爬山虎的枯藤，花架上枯枝缠绕却不见了往日的妖娆，幸好花坛里的常青树还长得葱茏，给苍茫的冬季增添了几分绿意！
若是在夏天，一定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只是眼前这满地的黄叶堆积，配上这公寓旧式的结构，看上去很是萧条，吴家父母怎么会住在这里？虽然他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买几套房子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必吴家父母是个守财奴舍不得买吧！欣月边走边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吴先生，你自己都住那么好的房子，你怎么不给你父母买套新的房子？”
吴浩杰叹气：“他们就喜欢住在这里，也许是人老了都有种怀旧的情结，所以那也不想去。这公寓自打我出娘胎也有三十年了，那时这里的房子还是全市最高档的呢，你可别小看这，里面住的大多是官宦人家。”
“呃？！”欣月惊讶，“那你家要么是官宦人家，要么就是开后门买的房子？”
吴浩杰勾起唇角笑而不答，那样子真像只狡猾的老狐狸！
来到202室，开门的是吴浩杰的父亲——吴宝刚，他的模样简直是吴浩杰的大一号，谁见了都不用问就会知道他们是父子。不过，就吴宝刚的年龄和外在气质看起来确有长辈之严历，领导之风范！
“这是欣月吧！快请进。”吴爸爸接过了欣月手里的东西，以审视的眼神快速地扫了欣月一眼，想必心里已有判断。
欣月微笑着点点头进了门。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房间，跟吴浩杰的差不多大，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物品，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井然有序。
吴妈妈闻声赶了出来，也不顾先打招呼，见他们二人提了这么多东西来，责怪道：“买这么多东西干吗？给谁的？”
“都有。”吴浩杰笑嘻嘻地取出一盒‘长白山野山参’，“妈，这是给你和我爸的，吃了保你们长生不老。”
吴妈妈皱皱眉：“油嘴滑舌，买什么买？上次你姐买的虫草都还没吃完，还有你舅妈买的血燕，家里的补品堆得都快没地方放了，就会浪费钱。你看你都三十岁的人啦还挑七挑八，再过几年看还有谁会跟你。”吴妈妈娇小的身子好像比以前更清廋了。
“妈，你又来了。”吴浩杰扶着吴妈坐了下来，轻轻地揉着她的肩，“妈，今天你啥也不用做，好好休息，尝尝欣月的手艺。”
吴妈妈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不管是自家客人还是雇来的工人，来到家里都是客。出于礼貌，她含笑看着欣月：“好啊，今天就辛苦欣月了。”
欣月微微笑着：“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说着，她换了衣服，带上围裙，进了厨房。
厨房里，吴浩丽正在埋头洗菜，一见欣月，仔细打量一番后，便沉下一张大饼脸让欣月动手做冬至圆。
欣月当然知晓吴浩丽的一举一动，至于为什么沉下脸，她自然不知。
所谓的冬至圆，就是将糯米粉和粳米粉按一定的比例，再添些水揉起一个大团，再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团。揉好小团的时候先在中间挖个坑，再往里面放馅，再包起来就行了。因底部是圆的，因此将它命名为圆，样子大体像个乳头，顾名思义就是团圆的意思。馅有甜馅和咸馅，甜馅是放豆沙的，比较方便。咸馅是用多种菜合起来的，有肉，豆干，芹菜，虾皮等等。一般人都喜欢吃咸的，做起来比较麻烦。
吴浩丽洗好了菜开始做咸馅。把肉和芹菜、豆干等切成丁，再放在锅里炒熟。这时欣月已做好了半成品的圆，吴浩丽就拿着欣月的半成品，放上自己炒的咸馅，再揉起来放在锅里蒸熟，就这样两个处于水火不容的女人齐心合力的将一锅冬至圆出炉了。
这两个女人，做起事来干脆利落，有着一拼。若是和睦相处，定是一对能手。只是吴浩丽太过势利眼，每每遇到欣月总要给她发点小灾小难才觉得过瘾，许是前世结了什么仇来的？
做好了圆已是下午三点了，欣月数了数，差不多有二百来个。按三十个人计算，平均每人能吃到六个。当然，不只是光吃冬至圆，还有一整桌的饭菜和酒水等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时，楼下的车子引擎声时不时地传到二楼，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开始赶到。
第一拨来的是吴家厂里的各位领导和下属，约有十来个，个个熊腰虎背，威风凛凛，看着像一支正义之师！
第二拨来的是赵晓敏的父母，吴家的姑奶奶吴玉玲，一身米色骆驼毛大衣，卷发高盘，耳贴珠钻，圆圆面，瓜子脸，脂粉略施，虽年近半百，但风韵犹存，不失富家人家之雅气。吴家姑爷赵沛民，身披一件墨色披风，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与玉玲相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怪不得能生出如此游戏于人间的花花公子赵晓敏！
最后来的是舅家，姨家，婶伯家等等，老人小孩统统来到，一时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把这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时不时探进厨房八卦：“这是谁呀？浩丽。”
吴浩丽当然明白他们其实想问的是什么，无非是怀疑林欣月是不是吴浩杰的媳妇？为了杜绝这个误会，吴浩丽干脆利落一句话：“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保姆。”
“呃？！多少钱一月？这么年轻漂亮的保姆在哪找的？给我们家也介绍一个。”女眷们持着怀疑的态度，撸起手臂借着帮忙端菜继续七嘴八舌地八卦着。
“想找保姆是吧，介绍所多得是，我们家又不是介绍所？”吴浩丽一脸的不悦，一席毫不客气的抢白，堵得女眷们不好意思再问，不情愿地挂了话题。
欣月则不闻不问，不笑不答，不气不躁，不管吴浩丽和这帮三姑六婆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熟视无睹。她只想着做完了事就赶快回去，因为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更有一双不顺眼的眼睛时时刻刻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这时，该到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后，男士们已开始喝酒聊天了。
吴宝刚坐在首席位置上，端起酒杯向大家了三杯酒，开口说：“这第一杯，谢谢大家的光临，我先干为敬了！”
接着又说：“今年，我们厂的摩托车配件产值比往年增加了20%，这都是各位的功劳，感谢各位的尽心尽职，这第二杯，我敬大家！”说着又一杯见底。
“第三杯，我希望咱们明年再接再励，在与今年同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众人拍手挥舞，一片喧哗中，十来个熊腰虎背的汉子也起身敬酒：“我们的丰功伟绩全靠吴老大的英明领导才有了今日的辉煌，来，我们大家一起敬吴老大！”
此时人声瓶声碰杯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新鲜事，说的头头是道。
酒过三遍后，吴浩杰站在阳台上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赵晓敏的电话。满满的三桌子人，就差了赵晓敏这个活宝，大家的话头一致攻向吴玉玲和赵沛民：“你们家的花花公子怎么还没来？准是又被谁家的妮子黏住了，说不定明年就能黏出了孙子来，你们两啊早点做准备。”
众人一片嬉笑。
这些玩笑赵沛民也早已习惯了，咧着嘴笑：“那好啊，到时候你们都要送礼了，要贵重些，别太小气哦！”
吴玉玲凑近吴浩杰：“小杰，这家伙来了没？”
“快了，他说在路上了，姑姑，别管他，你们家这块活宝挺会磨时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说着，只见一楼底下钻出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哥，你怎么老损我啊，我几时骗过你？”
由于赵晓敏的到来，席间又增加了许多欢腾的气氛。大厅里只能放两个桌子，一桌是厂里的人，另一桌是老小不等的男亲戚，还有一桌全都是女人和孩子，被挤到原来吴浩杰住的房间里。
吴浩杰和厂里的人以及赵晓敏的父母是同一桌，赵晓敏则和这帮亲戚坐在一起，双方拉开阵势，各自领头拼酒。一时，宴席上再次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面红耳赤，因吴浩杰这边的人都是酒场老手，显然占了很大优势。赵晓敏一看势头不对，就提出要单挑吴浩杰。这下吴浩杰可惨了，平时他不怎么喝酒，明知斗不过赵晓敏，此时也硬是接了下来。
酒过几巡，只见赵晓敏连连取胜，每次都把吴浩杰灌得够呛。他本是小缀小饮之人，如今这情势看着也怪可伶的。若在温馨花园，欣月定会出来替他解围，哪怕自己从不沾酒，也要替他喝上几杯。可现在这里是东升公寓，她怎么能在吴浩丽这个对头的眼皮底下自找苦吃？
然而，吴浩杰是谁呀，知道自己斗不过赵晓敏，趁着上厕所的机会溜了出来，来到厨房问欣月：“饿了吧，去外面吃饭去。”
欣月说：“不饿，别管我，我留了点菜，一会吃了就先回。”
“一起回去吧，着啥急？至少出来跟大家见个面吧！”
欣月瞥了他一眼，想着自己的保姆身份，刚才又被这些三姑六婆议论着，虽然心里不是很生气，但至少心情是不会舒畅的，便一脸的自嘲回他：“你是不是喝醉了，我谁呀？伊丽莎白啊？切！”
这时又有一个提着啤酒瓶赶到了：“欣月姐，你今天要做好准备，一会他喝不了就该你上了。”
欣月来不及回答，这时又来了一个：“你俩在这磨蹭些啥？害怕喝酒了？走走走。”
吴浩杰连忙介绍：“这是我姐夫孙大林，典型的模范丈夫！”
欣月抬头，这个孙大林浓眉大眼，一脸敦厚，和吴浩丽这个蛮人相配，好比是金刚和绕指柔，阴阳相克，真是一物降一物呐！
“你好。”欣月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去外面吃饭吧，外面人多，吃着热闹。”平平凡凡的几句话，孙大林说起来有些结巴，显得很是腼腆，看来吴浩丽嫁给孙大林算是嫁对了。
欣月感激地看着他：“不了，你们三个都去吃吧，别耗在这里怠慢客人了。”
这时不知道谁家小孩喊了声：“保姆阿姨，快来吃饭。”
赵晓敏转身寻找那童音：“谁家小孩怎么没礼貌？阿姨就是阿姨，还保姆阿姨，罚酒罚酒。”
三个男人又回到座位，继续开始他们的拼酒绝活。只听得满屋里都是赵晓敏的吆喝声：“三星照啊，四喜红啊，六六大顺，八匹马啊……输了输了……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