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何去何从 媛媛走后,欣月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这份宁静的生活显然也不会长久,因为过了冬至,很快的又要过年了。
想起过年,欣月的心情又一阵黯然。
人都说过年是件非常喜庆和喜悦的事,百鸟归家,团团圆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一顿丰盛美味的年夜饭,预示着旧的一年即将过去,而新的一年又即将来临。除了这些,放爆竹自然是春节必需的民间习俗,于是家家户户噼噼啪啪放爆竹,欢欢喜喜过大年。
唯有她,最害怕的就是过年。
眼前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这不充满喜气的爆竹声已经有一阵没一阵稀稀落落的又开始响起来了,她的心也跟着一阵紧一阵。常言道:“鸟有鸟窝,狗有狗窝”,而她呢,连一个窝都没有,又谈何百鸟归家?跟谁一家人?又跟谁团团圆圆?新年和旧年还不都一样过?
三年来,她带着女儿居住在出租房里,躲开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只为自己默默地疗伤。每年的年尾,她都默默地立在窗前,看熙熙攘攘的街头上摩肩接踵的人们那一张张充满迎接新春的喜悦笑脸。他们手里提着的是沉甸甸的年货,回家做最丰盛的年夜饭,一家老小围在桌边,小孩伸着手向老人要压岁钱,一家人团团圆圆!
而她的年货呢?是一眶眶装满心酸的泪水,在记忆这个银行里,不断地提取心酸的情感利息,冲击着维系生命的五脏六腑!
吃完年夜饭,家家户户便开始关门看央视了。这年尾最后的一件事就是打“关门冲”。所谓的“关门冲”就是打了爆竹后才可以关门,直到凌晨才可以开门。
打爆竹都是男人的事,家里没男人的女人,一般都叫邻居帮忙打。可是欣月呢?每每此刻,她都关上窗,立在窗前,听着心跳的爆竹声,看着窗外绚丽灿烂的烟花散发着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最后慢慢地散落成片片灰尘,遗落在人间!
一如她这个境况,当初也曾绚丽灿烂过,而如今如同片片灰尘,无声无息地被遗弃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三年的光阴啊!就这样清肃肃的度过,多少个风霜雨雪的日子里,她就这样徘徊在窗前舔着伤口,听着帘外梧桐滴雨,风雪寄寒,声声敲击着她孤独无眠的心扉!
爱情本是两个人的事,爱到尽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事了。这一个人的事就由她一个人来承担,一个人来清扫干净。谁让她当初不识人面,害了自己也让家里的父母操心,因此她避开父母,自己完善自己,不再让父母为她操心。从小她就是这么得倔。
而如今年夜将近,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总不能住在吴浩杰家过年吧!租个房子,又住不了多长时间,搬来搬去也麻烦。回娘家吧,又怕左邻右舍会在无意间提起那些伤心事,怎么办呢?
突然,她想起了媛媛临走时的交代。对了,这家伙一去杳无信息,该去她家开开门透透空气了,顺便看看哪天搬过去住上一阵子。
第二日,待吴浩杰走后,欣月就拿着李媛媛给她的钥匙风风火火的向莲湖小区进发了。
李媛媛家她已来过一次,就是那天晚上媛媛带她来的。这一次来也算是熟门熟路了,骑着电车十几分钟即到。可一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看门的是一个嘴里叼着烟斗的老大爷。
那老大爷眯起那双满是皱纹的老花眼细细地打量着林欣月:“我说闺女,你是那个单元的,我咋没见过你?”
欣月停下车笑笑:“你是没见过我,我不是这小区的,我的朋友住在这里,她出远门了,让我给她打扫打扫,随便住。”
老大爷又问:“那你的朋友是住在那单元的?”
“A幢302室。”
“呃?!”老大爷沉思了片刻,吸了一口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闺女,几年前她是穿着婚纱进得小区,那时我刚来,所以记得清楚。以前我还经常看到她夫妻两进进出出,现在好长时间没看到她老公了,原来是出远门了。”
“嗯。”欣月点点头进了门,幸亏她还记得是A幢302室,要不然准被拦在门外,看来这门卫也不是虚设的,舍得钱换来的是安全,那些蜘蛛侠之类的就省省力气吧,这样也挺好的。又想起刚才老大爷的话,欣月不禁为媛媛难过。几年前她是一个欢天喜地的新娘子,几年后她由一个新娘子变成了一个独守空房的怨妇,随便拉个男人作伴,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哎!女人啊,千万莫作有情痴的女人。可是,不经历又怎么能知道人世艰难?不经过风雨又怎么能见到彩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就像她自己一样,从前她是不相信什么命的,如今,经历了情感的大劫大难,她,渐渐地意识到冥冥之中有“命”这个东西的存在。
来到A幢,她锁上车子,上了302室。
打开门,一切景物依旧,只是不见了那抹芳踪,而多了几道蛛网。欣月摇摇头,动手打理起来,算了算时间,最迟腊月二十五就得搬过来住了。到那时万事都已俱备了,就只欠她母女这两个东风了。
心情好日子自然也过得快,转眼已是大年二十四,按当地的旧风俗就是在这日打扫卫生后,二十五日那些做长工的都要回家过年了。
一大早,欣月就起来做了饭开始打扫卫生了。因为她想着明天就是二十五,该搬家过年了。还好遇上媛媛,要不然自己去哪过年?是了,一会等他起来了再跟他说一下。
早上七点钟后,吴浩杰优哉游哉的起来了,习惯性的伸伸懒腰,习惯性地洗脸刷牙,然后又习惯性地叫欣月开饭,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习惯地进行着。而欣月的心里却藏着个小心思,此刻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如何开口。
吃饭的时间显然是不适合谈任何事的,欣月终于等到了吴浩杰吃完了早餐正准备下楼去厂里时,便叫住了他:“吴先生,我明天要回去过年了,明年我几时回来?”
吴浩杰一听愣了愣,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纠结着。按理说年关将近,她林欣月回不回家应该提前跟他说,可是他等呀等就是不见她开口,他以为她不回去了,也只字不提,心里还暗暗窃喜。只因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在的日子,即便是一个娇音,一个眉梢,他都觉得有她在这个家,这个家才是实的。没想到此刻她却突然提了出来,他停下脚步皱着眉无厘头的来一句试探性的问话:“怎么到现在才说呀?姚瑶还在你妈家呢,你是回娘家还是回你老公家?”顿了顿又进一步试探,“是不是你老公回来了?”
欣月实在是不想听到“老公”这两个字从吴浩杰口里冒出来,貌似有讽刺的意味,可是在他面前又能说什么呢,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更无须让他知道,便简单地回答:“是。”
他沉思片刻:“那我明天送送你,明年早点回来。”
欣月低着头:“不用了,年底你正忙,我自己打的回去。”
见欣月拒绝了自己,吴浩杰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打着哑谜各怀心思猜测着对方,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去了。
大年二十五日那天,欣月还没起床,吴浩杰就早早的出了门。平时他总是迟迟不出门,赶都赶不出去,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厂里有突发事?可是今日是欣月说好了要回家的,他不会到晚上回来吧!难道他有意避开不让她走?这是什么情况?
欣月起来后狐疑地一个人吃了饭,狐疑地整理着自己的箱包,忧心地等待着他的出现。然而,终不负她所望,几个时辰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往欣月的箱包旁边一放,说:“把这些东西带上。”
欣月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起这么早就是去给她买东西的。便不好意思地嗔怪道:“你冷不冷啊?起这么早去买东西?”
他哧呵着冻得红红的双手,双眼却盯着欣月,用几近哀求的口气和她商量:“不用回去可以吗?我给你加钱。”
欣月这几日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每到年关她的心里总是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以前这沉甸甸的东西或许是怨气,现在这沉甸甸的东西又或许是无奈。虽然今年时来运转遇上老友李媛媛给她住房钥匙,过年没让她娘两住大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不痛快。因此也没好气的回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老是钱不钱的,我不回去你的家人会怎么看我?”
原来她是想留在这里的,只是怕他家里人。吴浩杰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又来劲了:“没关系啊,他们又不上这里来。”
“算了,被你姐逮到我又要倒霉了。”
吴浩杰见她不肯留下,便提起她的箱包送她下楼,一直提到温馨花园门口。
温馨花园的门口正停着二辆车,一辆是吴浩杰自己的宝马,另一辆是红色的捷达出租车。吴浩杰将欣月的箱包往出租车里一放,然后瞥了她一眼:“胆小鬼,那你在哪过年?”
“媛媛临走时给我留了钥……”欣月突然闭口,想收回已来不及了,傻傻的看着吴浩杰的反应,心里希望他没听到。
然而,吴浩杰此刻满心思都在她身上,又怎么能听不到?他立马眉飞色舞地接上:“钥匙是吧!”
本不想告诉他的,却偏偏自己说溜了嘴。欣月很憎恨自己,偷眼望去,见吴浩杰这家伙正得意地看着她笑。
“她还有事,现在不去了。”吴浩杰对出租车司机说,将欣月的行李全搬了出来,而后拍拍司机的肩头,“谢了。”
出租车司机狡黠地冲他一笑然后识趣地掉头就跑。
“喂,你怎么不载我呀?”欣月连呼带喊,见吴浩杰把出租车给撵走了,心里老大不舒服,“你怎么问都不问我就直接叫司机走了,到底是你走还是我走?”
吴浩杰没有看她,慢悠悠地说:“你去那也是一个人,而且依我从前单身的经验来看,想必李媛媛也是整天在外面吃饭,家里从不生火的,你去了还要洗锅碗瓢盆重开火,你把姚瑶一个人丢下玩,万一有个闪失,你哭都来不及?”
“这不过年吗?”
“就是过年大家凑在一起才热闹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就是家里养只小猫小狗也有感情啊,更何况你是个大活人?”
欣月愠怒:“你这不是变相骂我是猫狗吗?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你不会看不上别的女人,依赖上我了吧?”
吴浩杰见她怒中还带着些许的调侃味,也以牙还牙:“谁依赖你呀,你一个老女人带着个拖油瓶,还把你美得?”
就这么一句让她哭笑不得的话,不知为什么欣月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你才是老男人,三十岁了还不结婚,还挑七挑八的,我到你这个年龄姚瑶也差不多十岁了,老了就老了。”
吴浩杰得意地扬了扬唇角,然后钻进自己的车里,关上门发动引擎。
“你上哪啊?我的行李怎么办?”
“提得动就自己搬回去,提不动就坐着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影,欣月站在那里真的是哭笑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