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为什么我竟生出了一丝心疼。
谢千尘将手中的糖葫芦喂给我，甜，好像比从前更甜了。
7
这天，我收到了太子殿下的传信，信中说大战在前，叫我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信中还有妹妹的随身玉佩。
还有七星海棠半月的解药。
七星海棠——天下毒药之王。
我知道，是太子殿下在敲打我。
看着手中的解药，我又想到了从前。
七星海棠是专门用来压制我们这些杀手的，为的就是防止我们背叛。
也有背叛的杀手，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没有解药被折磨身亡，就算寻遍天下名医也无用。
久而久之便不会有人敢再背叛，永远为主子效忠。
我可以一辈子不离开暗府，永远过着那永无天日的生活，永远，效忠太子殿下。
但，我的妹妹不行。
太子殿下给出的条件就是，我完成任务，他还我妹妹自由。
我不傻，不会为了一丝丝情义毁掉妹妹一生的自由。
我烧掉了传信，书信燃尽时，我心中的意念更坚定了几分。
在临行的前一晚，谢千尘将能号令谢家军的副令牌给了我。而他拿着正令牌，副令牌能号令谢家军一半的军队。
「夭夭，这一半的谢家军供你差遣，如若此役我败了，他们会保你无虞。」谢千尘的眼眸微动，似乎藏着某种坚定。
「谢家军给我了，王爷你怎么办？」我抬眸与他对视，好似要看出一丝他的伪装。
不过我错了，他的眼中满是赤诚。
「你安然无恙就好。」
谢千尘最后的话在我的心底泛起了点点涟漪。
不过也没用了。
皇帝寿辰，各天孙贵族，皇子王孙须得带家属进宫朝贺。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到达宫门口，马车上谢千尘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
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当然是太子殿下的令。
表面宫宴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杀机，摔杯为号，是谢千尘的暗令。
一时之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差一点谢千尘就要得手，可惜太子殿下及时赶到。
谢千尘的所有后路都被断了，谢家军一半在我手里。他活不过今晚。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谢千尘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是的，他逃了！谢千尘逃了。
8.
等我再见到谢千尘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谢千尘不仅逃出来了，还顺带刺了太子殿下一剑。
谢千尘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还不忘安慰我。
「夭夭，不怕，我不疼……」像是要证明他的话是真的一样，想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扯动了伤口。
我看着他满背的伤痕，一时之间竟有点不懂得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非要那个位置不可？
我想如果不是他留了一半的谢家军护送我离开，他不会败。
「王爷，一直以来，夭夭一直不曾问，你为什么非要那个位置？」
最终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虽然我知道即使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谢千尘轻笑了一声，眼神深邃，似乎在回忆什么。
「夭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谢千尘讲的是他的身世。
从前，皇宫里有一对母子，母亲只是民间的普通女子。
却被年轻的帝王强行纳入后宫。
或许只是一时新鲜，宠幸过后便对女子不闻不问。可是女子却意外地怀上了孩子。
孩子自打生下来便一直同母亲一般遭人欺凌，孩子七岁那一年才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那九五之尊。
后来孩子便开始勤奋苦练，慢慢孩子的父亲渐渐发现自己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便决定好好培养。
后来母子俩的生活慢慢变好，母亲被封为妃子，号惠妃，而那个孩子就是当初的三皇子谢千尘。
为了能让自己和母亲存活下来，谢千尘不再规避自己的锋芒。
可惜，谢千尘太过招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终以四皇子的死收尾，而谢千尘则被冠上一个为夺嫡而残忍杀害手足的罪名。
而这也彻底惹怒了天子，但碍于是曾经自己最优秀的皇子，只是封了个王，赶到了常州。
最终一代天骄谢三皇子落幕。
谢千尘闭了闭眼，好似极不愿想起那段过往。
「母妃曾经跟我说，倘若她嫁的是寻常人家就好了，可是，他为了我生生忍受了那么多……」
「可那个人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明明有能力，却还是放任我们不管，我连母妃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我努力安抚着谢千尘的情绪。
若是他知道他的母妃是死于我手，大概亲手杀死我都不够泄愤吧。
即使知道，也无所谓了。
三日后，太子殿下就会亲自领兵攻打常州。
而我回来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谢千尘，死！
这是我最后的任务。
第三日，常州城外，七万兵马，而谢千尘，只有一千谢家军和两万兵马。
城墙外，太子殿下立于马上，长枪直指谢千尘。
「谢千尘，你试图逼宫，孤代父皇清理皇室之辱。」
谢千尘不怒反笑。正想开口，却被我出声打断。
「夭夭，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
「王爷都还尚在，夭夭怎么会弃你不顾。」
谢千尘握紧了我的手，一脸的坚定。
我轻轻向下面的太子殿下点头，表示一切安排妥当。
谢千尘看着下面的人，一脸释然：「谢千鹤，清理皇室之辱？还轮不到你。」
「既然你还妄想挣扎，那便怪不得孤了。」
太子殿下手势一挥，大军破城而入。
太子殿下一跃城墙而上，拦在了我们面前。
谢千尘将我护在身后，瞬间就与太子殿下厮杀起来。
谢千尘你真蠢，到现在这种关头了，你还护着我。
可惜，你终究是护错了人。
刹那间，我飞身挡在太子殿下前，同时，一柄软剑刺入了谢千尘的胸口。
分毫不差。
一时之间时间好像静止了。只听见了谢千尘手中枪掉落的声音。
谢千尘只轻轻笑了，说出来的话却似夸奖一般：
「我的夭夭啊，真厉害。」
在我愣神之际，谢千尘却突然往前，剑没入得更深了，而他也凑到了我的耳边。
仅用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错……不在你。」
他不怪我，他只开心他的夭夭能得偿所愿。
随后谢千尘轰然倒下，我也抽出了刺入他身体的软剑。
在一旁的太子殿下开口，气势如虹：「反贼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看着已成定局的战事，我也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同时，一滴热泪竟也顺势滑落滴在手背上。
我为什么落泪？为他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9
谢千尘死的第三个月，我也回到了京城。
太子殿下兑现了他的诺言，他放了我妹妹自由，终于，我们总归是有一个人自由了。
而我依旧是杀手榜第一的桃夭。
终生效忠于太子殿下。
京城长街中始终还卖着糖葫芦，我买下一串入口，酸！怎么就不甜了呢？
回到太子殿下另赏的府邸中，正想休息，不想却闻到异样的气息，我一柄长剑就将阴暗中的人逼了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来人竟是谢家军头领阿谢。是谢千尘的部下。
「怎么，来为你主子报仇的吗？」我开口质问。
他却不语，只是从衣袖当中拿出了一封信和一瓶药。
而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竟自刎身亡。
信封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吾妻夭夭亲启。
是谢千尘的字迹。我缓缓打开信件。
一纸落下，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崩溃大哭，是我愚钝，谢千尘，原来你竟为我做了那么多。
杀手最忌动情，可我早已情动，此生，是我对你不起。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太子殿下的暗探，我所有的一切你都知晓。
原来，你说你想要登上帝王之位都是骗我的，就连你的兵变都是假的，你起兵不过是为了从太子手中抢回七星海棠的解药。
我握着解药，此刻早已哭得流干了眼泪。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仇人。你太蠢了。
既然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就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我将阿谢的尸身埋葬好，拿起青华剑就往太子府走去。
「怎么，你要背叛孤吗？」太子薄怒的声音响起。
「属下并非背叛主上，属下只是想拿回永安王的尸骨。」我不卑不亢直视着太子。
谢千尘，放心，我会带你回家的。
「好，好，桃夭，你可还记得暗府规矩，动情者，会是什么下场。」
「属下记得，还望主上成全。」我重重地磕下一头，声音更坚定了几分。
只见太子殿下仰头闭了闭眼，背过身去，向我挥挥手，我知道，他准了。
我向太子殿下拜别，手拿青华剑，一路杀进了大理寺，谢千尘的骨灰在这。
他说他喜欢常州，那我就带他魂归故里。
我最终还是将他带出来了。
可是，不曾想，最后挡在我面前的会是曾经的同伴。
是太子殿下，他还是不想让我带他走。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奋力一搏。可惜，寡不敌众，又身受重伤，我败了。
看着出现的太子殿下，我几近失控：「为什么？主上不是答应过属下的吗？」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桃夭，你可是孤最为看好的杀手，可惜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是大忌。」
「孤是答应让你带走他，可你没这个能力。」
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千尘的骨灰被糟蹋。
「不！不要……」
看着最后扬风而起的尘灰，谢千尘存于世上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怎么办，谢千尘，我带不了你回家了。
我疯了，杀手桃夭竟然疯了，真是一大笑柄。
从此，杀手榜桃夭就此绝迹。
10
杀手榜第一的位置空悬，众人挣破头都想要登上那个位置。
却不想，被一个叫十一的杀手抢了先。
这个十一横空出世，比当初的桃夭强了几倍不止。
只是世人看到的十一却是十分木讷，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工具人。
有人看见十一的面庞竟和桃夭一模一样。
没错，十一就是桃夭，桃夭就是十一，十一就是我。
我失忆了，关于自己我没有一点记忆，而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位公子。
他说他是当朝太子，我是他最满意的杀手，他说我叫十一。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我信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夜半时分，我的脑海中总有一个人在叫我，他叫我夭夭。可是我不叫夭夭，我叫十一。
我将此事告诉了太子殿下，他却让我喝了一碗药，喝完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见过那个声音。
我想太子殿下定是个极好的，我要永远追随他。
太子殿下说我甘愿为了他以身试傀儡术，所以我醒来后才会忘记所有，我料想他必定是个极好的主子我才会那么奋不顾身。
在一次出任务回来的途中，我遇上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我买下了一串，可是它竟然是酸的。
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喂我吃糖葫芦的画面，它好像是甜的。
可为什么我的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些不是我记忆的画面。
「谢千尘。」画面一闪而过，头忽然一痛，我竟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人名。
谢千尘？他是谁？而我为什么会记得他的名字。
我看不清他的脸，脑海里有一团迷雾遮住了他，我想拨开那云雾，可我越想，我的头越疼。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一座府邸前，我鬼使神差般地进去了。
我好像知道里面会有我想知道的一切。
推开门，我看到了一把带血的剑，和一封信。
我拿起那把剑看了看，青华剑？为什么我会那么熟悉？
我拿起信封，夭夭？又是这个名字。
等我要拆开信封时，我突然头痛欲裂，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可是还是看不清他。
最终实在疼得厉害，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我眼眸低垂，竟落下一颗泪来。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回想那天，我没能将谢千尘的骨灰带走，情绪一时激动，我确实是疯了。
我疯了之后却功力暴涨，所有人都不敌我，最终逃了出来。
虽然我是逃了出来，但早已意识混乱，什么都分不清了。
只知道一直走，一直走，嘴里还喃喃自语些什么……
最终走到了这座府邸，将手中的青华剑放下，我突然就觉得像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
走出了府邸，漫无目的地走着，许是因为受了重伤，内力紊乱，最终口吐一口鲜血便不省人事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我回到了太子府邸，是太子将我找回来的。
但我依旧疯魔，太子殿下看着我，他最终下了个决定。
以傀儡术制傀儡人！
太子殿下可不想放弃那么好的杀手，宁愿将我做成傀儡听他的话，也不会放了一个疯子。
等我醒来就成了十一，比之前更听他的话了，比之前的桃夭还好，至少傀儡不会动情。
可他忘了，我本来就是桃夭，我心中的情感岂是他能掌控的。
我握紧了青华剑，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
「谢千尘，抱歉，我来晚了。」
「既然谢千鹤让你回不了家，那我便让他去陪你」
「谢千尘，等等我……」
我依旧是装作傀儡的模样，向谢千鹤回禀着今天的战果。
果然，他丝毫没有怀疑。
那就好办了。
谢千鹤走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头。
「真不愧是孤的好十一，孤……」
不等他说完，我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却不见鲜血流出。
是刀枪不入乌金软甲！
谢千鹤立马反应过来给了我一脚，我欲飞身给他一刀，却被他躲过。
只切下了他的一只耳朵。
来不及了！还有一次机会。
我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迅速又给了他一击。
而他抽出不远处的剑，一把刺入了我的胸口。
而我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喉咙。
「谢千尘，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
「谢千尘，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你母妃，你肯定会恨我……」
「没事……等我们见面，你再随便处置我」
「只是，再让我见你一面……」
突然好累好累，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看到了谢千尘。
他还是一身白衣，那样温柔，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后世相传，永安王谢千尘所犯下的罪孽皆是由太子谢千鹤一手栽赃陷害。
所有罪证皆已收齐，凭空就突然出现在了皇帝的案桌上，皇帝大为震怒，要求严惩太子。
不想等御林军到达太子府邸时，太子早已殒命。
在现场还发现了永安王侧夫人，可这侧夫人不是早就随永安王离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太子府邸。
后来有知情人士相传，说是常州之乱永安王侧夫人逃走了，伺机寻找机会报仇呢。
最终啊，收集了所有证据，交给了皇帝，但她还是要亲手报仇，最终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世人只听街面所流传的版本，从不曾有人知道她们真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