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红豆
不知先生2022-08-22 15:286,748

许久又不见动静,转过头,却看见方老太太已然睡过去了,嘴角还残留着最后一颗果子红色的果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越来越贪睡了。也好,还是先把新的一章传上去。

橘子,我脑补着她在酒店二楼拿着橘子的样子,歪脑筋一动,将两个字删去,改成无花果,可北京那时有无花果么?我不知道,思忖到这东西的真实性,还是改回了橘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还是要赶紧多更出些火花来,我一圈一圈的在屋里踱着步,可直到天色将晚,她还是睡得昏昏沉沉。我有点儿急了,索性肆无忌惮的各种打起语音和电话,总算在自己犯困前将她的午觉搅醒了。

“方阿姨,那之后呢?”

“嗯?”方老太太迟疑的看向我,那眼神还保留着沉睡的浑浊,久久没有散开。

“您上午说到,和陈鸣秋第一次见面喝酒来着。”

“喝酒,陈鸣秋,喝酒,”她反复的自言自语着。

末了,又有些疑惑的看向我,“你是——”

我算是看明白了,除了陈鸣秋,她谁都记不住。我赶忙从盒子里又取出一个无花果,走过去。

“方阿姨,您忘了,我是小梁。您给我讲您和陈鸣秋的故事呢,您回忆回忆。”

她微微垂下头,“哦,哦”的支吾了半天,过了好久才发现我伸过来的手,抬起手,而后又放了回去。

“不吃了,不吃了。”她晃晃头。

也是,即便是好吃,我这两天也该把她喂顶了,于是放弃,转身坐回去,抻了抻胳膊。

“然后呢,”我实在忍不住又追问道,“笑完了呢,方阿姨,你们聊什么了?”

“聊什么,”她茫然的低头,想了好久。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这整段故事会不会是她少女时代的花痴臆想。

“早就忘了,”她笑了笑,“哪里还记得住。就记得连喝了好几杯,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吧,证明自己不是个小女孩儿,我吵闹着让柳妈给我要了好多好多,一瓶一瓶的喝,喝到杯子举在面前,脑子却嗡嗡的往外飞。直喝到扶着厕所的门吐了一地,对着镜子用力的拿水扑打着脸,扑到妆都花了。

我只记得那天回去的路上,我趴在柳妈的肩膀上,晃晃悠悠的抬起头,看见他跟在身后。

他穿着那件呢子大衣,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带着他高傲又轻蔑的笑容,走过一间又一间关着的门。我眼中昏黄的路灯晃成了纷杂的烟花,突见他踮脚玩笑般的紧走几步,追到我跟前,冲我做了几个鬼脸。

我要恼,却含糊着张不开嘴,羞耻,但还有那么点儿开心。我隐约记得,曾路过一户深深的庭院,一个穿粗布衬衫女孩儿看过来,与我竟有几分相似。那眼神是那么的贪婪,似乎要把我从柳妈身上拽下去。

我死死将头靠在柳妈肩上,心中也知道此刻的狼狈样子若是被父亲或是李伯伯知道,怕是少不了责骂。可无论怎样,我也不要与任何人交换。我只希望回家的路再长些就好了,一直走,一直走,或许我就在柳妈背上长大了,长大了,我长大了定会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到时他就再也逃不脱了。我要嫁给他,一定会嫁给他,一定是这样的。

————————————

又是许久的沉默,我回头望望,她低着脑袋,呼吸声渐沉。

“方阿姨?”我轻声呼唤。

她再次没了动静,我气的牙根痒痒,倘若她接下来都这么个断断续续的速度,我这十四天又怎么更的完。好在正这时,许是我虔诚的祈祷终于起了作用,胡编辑天降神兵,一条儿信息发了过来:

“我这周例会正好缺个名额,先把你的无花果记上了哈,放两天试试看。”

后面跟着的是一份《无花果记》作品信息表。

血液翻涌直上,我喉咙发干,一阵眩晕。

这事儿,终于成了。

千恩万谢过胡编辑,我开始填表格。

这表填的可着实费工夫。当初临时起了《无花果记》做题目,是因为这故事是靠着无花果“套”出来的,此刻却要自圆其说吧了。

“一段戏子与千金的传奇爱情,载满回忆的青涩人生。”

不对不对,我打量了一眼,这么写任谁看了也不会感兴趣的,到时候挂了两三天没有流量,还是迟早要下来。思虑再三,我一横心,将类型一栏勾上了“非虚构”,而后将那张陈鸣秋的旧照片截了出来,上传当做封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第一人称讲述,武生大家陈鸣秋不为人知的爱恨纠葛。”

如此消费素味平生的“老艺术家”,当然略有些愧疚。可想想,我又何尝被人尊敬过呢,都是这人间匆匆客,彼此照应照应也就是了。

“嘶——”那个缠绕许久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陈鸣秋按照那个网站上的介绍,67年便去世了。可几天的闲聊下来,老太太却坚持说他还活着。当然,那种野鸡网站上,信息有些错误也说不准。可若是陈鸣秋真还活着,他又在哪里呢。这顶属于他的帽子又为什么会在我爷爷那儿,而我爷爷,又为什么要把帽子寄给素不相识的方荷呢?

书里的故事好写,我的事儿却没个头绪,这环环之中,总感觉错了点儿什么。

而后便是附件里的承诺书,血腥、暴力、性描写都通通不必研究。我迅速向下划着,唯独有一条:

“是否存在未成年人(18岁以下)的爱情描写?”

未成年人?我心中又有些没底了。方荷,那时多大呢?

算了算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干脆先画了个叉,早早提交了上去。

眼看日暮将垂,心中愈发火急火燎了,我打开那包槟榔,坐在床边“啪叽啪叽”的咀嚼着,直嚼到腮帮子发酸,浓烈的味道始终没有让她睁开昏沉的眼睛。哪怕是床头柜上的塑料杯子几次“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也只是将剧烈的鼾声停顿了几下。

小吴来送晚上的药,见她没醒,转身想走,被我叫住了。

“怎么了?”她拧着雪人般的大白装,不情愿的转过身,又将面罩往上扶了扶。

我假模假式的套起瓷:“陪我聊会儿天呗,这一天天怪闷得。”

她狐疑的盯了我一会儿,好在我从外表看来,还没那么油腻。果然,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我这儿迈了两步。

我笑着指了指方老太太豆浆色的床:“这——老不醒,怪吓人的。”

小吴显然没看出我的无理取闹,压着声音说:“老年人觉就是多,你待你的好了,管她做什么?”

我却有意将音量提高了些:“都这样么?那不吃药也没事儿?”

“老了嘛,吃什么药也不过是为了她舒服点儿,可什么能比睡着了舒服呢?我都查了一层楼了,好容易有个省事儿了的,我再给弄起来?”

我心说那赶情好,她却转了话风:

“对了,听说你是从北京来的?”

“呃?”我抬头看向她,好久没听到这个说法了,猛的一来还有些犯愣。那眼神里明显多了些温和,可惜此刻我实在懒得顾及了。

“是啊。”我剪短答到。

“我也去过北京,”她在我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我当时是去学习,那个叫,叫玉泉营,你去过么?”

“啊,我知道,只是没大去过。”我的眼神不住的瞟向方老太太,她的眼皮似乎是闪动了几下。

“嗯,旁边有个商场的,我们当时经常去。”

“是啊。”

“对了,你在北京生活多久了,是一直在那边么?出生在北京?”

“是啊,”看老太太有醒的意思,我愈发心不在焉,“好多年啦,那个——”我用手指了指她的方向,“好像醒了?”

“什么?”小吴没反应过来。

“醒了醒了,”我干脆站起身,走到方老太太的床边,“方阿姨,您该吃药了。”

 

小吴气鼓鼓的走后,我总算又逮住了问询的机会。

“方阿姨,您与陈鸣秋约会的时候,是多大呢?”

那双昏暗的眼睛凝视了我好久,才又微微挤出一个字:

“谁?”

“陈鸣秋,您爱人。”

她眼神中总算有了些转瞬即逝的光亮,几次将嘴张开,却又忐忑的思索着。

“多大,多大。”

我干脆直接将问题抛出:“够十八岁了吧,确立关系的时候?”

“关系?”她木然的念叨着,与前两日的眉飞色舞判若两人。

我不由得急躁了:“就是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多大?十八?”

“十四。”

“什么?”我似感到一盆凉水泼下来,“——十四?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我不住的嘟囔着,虽早就意识到了她当时的岁数小,但这么小,可是要“犯错误”的。

“怎么行呢,怎么行呢,”她也无助的嘟囔起来,眉头微皱,似在为我着急。

本是急着给俩人擦出些火花的,这一下心又凉了。甚至对于这个陈鸣秋,我心中也多少有了些“不挑食”的鄙夷。

“那他喜欢你么,当时。他有明确的表示过么?”

“他喜欢——我?”老太太茫然的看着我,满脸疑惑。

我急得站了起来,在屋里迈开圈子:“对啊,他不是你男人么?他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什么时间开始?”

她的眼神总算游了回来,唇齿间似有轻微的震颤。

“我,我不知道。”她摇摇头。

————————————

遇见他那一年,我十四,他二十七。我们的年龄,是个注定跨不过去的坎儿。

我这一趟,在北京只能待三年,这是当时高中的学制,也是我和父亲的约定。可我要十八岁方能出嫁,是的,也许有些可笑,但我已琢磨起了这些事宜。

柳妈说,我是来的晚了,五零年的婚姻法,定了女人要十八岁方能结婚。柳妈没赶上,所以她十五岁便结了。我若是来的早点儿,也没准儿能有戏。当然,她的口气里并未有遗憾,更多的是心安。

我却有了新的想法,三年后回国,四年后才能结婚,那我们就相爱,而后我留下,或他陪我回斐济,我们终究能有自己的幸福。

这当然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我绝不会放弃。

那日相别后,他依旧还是那副死样子,未在登门过。这也无所谓,不妨碍我的“捧角儿”计划。小报们从我手中赚的钱,足够在这城里再号一所房子,拼命地卖着力气吆喝,我与他们定了规矩,八成夸的,便要有两成骂得。只夸是没人会买票的,大家只会习惯,时不时跳出一两篇说些瑕疵的,反倒能拽住人的眼球。“红豆姑娘”的名号在四九城里越传越响,其他戏班班主看明白意思,自认倒霉,也不来一探究竟了。

可他还是不来。

终于有一天,一个唤作“旭东”的小记者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被人拦在了戏班门口,再不让进了。

我心说这陈鸣秋好没礼数,于是翘了下午的国文课,驱车赶到吉祥园的后门。

小记者穿着衬衫蹲在路边,懊丧的抽着烟。门前是一个垂手站着的,唤作小五子的戏园领班。

“怎么回事,凭什么不让进?”我挑眉问道。

那小五子胆小的很,微微抬起一点儿视野,又赶快低下,诺诺的说:“小姐,陈老板说了,这几日要加紧排练野猪林,恕不接待。”

我看出了他的怯懦,又向前逼了半步,厉声问道:“什么排练,陈鸣秋教你说的?他人呢?”

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默不作声,只是头更低了。

“哼,”我冷笑一声,“好大的规矩,你让开,我要见他。”

“陈老板说了,恕不见客——”

我抬手一巴掌,凌厉的抽在他脸上。他一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胳膊颤抖起来,似要哭了。周围的人群被这清脆声吸引,慢慢压低了声音,纷纷望过来。

“让开!”

说罢不待他再温吞,直接绕身推开了戏班的后门。小记者旭东见状,也跟着赶忙闪身跟了进来。我气鼓鼓的从后台狭仄的回廊绕向台前,蟒靠们挂在架子上,几个妈子正在往上喷水。骚乱让几个得了信儿的武行匆匆挤过来,见是一个女人,又纷纷懵着避身到强跟上,没一个敢上前。

面光频频闪着,穿着水衣子的小学徒在台上用脚不停的实验者台板上的机关。我走过去,见他未在台上,便回头望向茶座。

他果真在那里,于暗影中微微抬着头,未着戏服,只是穿了身简单的衬衫西裤。两腿松弛的搭在一起,还在轻轻的晃动着。他似预料到我会闯进来,对视的瞬间,又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宁静。

我回身忘了一圈儿,那台上的学徒等人愣在原地,知我不是好来,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歇会儿吧老几位,”他轻轻挥挥手,“辛苦了。”众行当们于是四下走开,似遁入这庭院的各处暗影之中。

“请坐,”他指了指旁边的长凳,“红豆姑娘。”

我听出他话中的戏谑,并不上前,抱着手直愣愣的盯着他。

他略带羞涩的笑了一声,将手叠在一起,微微揉搓着。

“啧,您这,咋还真生气了。”

我不喜欢他冷漠的称谓,他分明是个风趣的人的。

“谁是您?我不叫您。”

他听我这么说,温和的直直看向我,我满腔的闷气似被那眼神扎破了,再绷不住,下意识的低头避开。

“是,我不该了,我不该了。只是你也不该愣闯进来,这样不好。”他他微微欠身,顿了顿,瘪嘴苦笑:“主要对你不好。”

我几乎便要被他这几句话攻破,可我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要被他一时的小温存糊弄,我渴望更平等的关系。

“陈老板好不讲道理,”我咬牙将语气冷下,“这样躲着不见,难不成我红豆姑娘捧角儿捧出不是了?”

他低眉,“这——,”神情凝了片刻,“是,”又转脸望向戏台,“嗨,也不是。”

“什么意思?”

可能是看我迟迟不坐,他也缓缓站起身。

“唉,姑娘啊。听戏唱戏,一场买卖,这要论错了对了,那就是我矫情了。”他溜达至戏台的檐板前,凝神望着台上。“只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能有什么规矩?”我咄咄又问到。

“规矩,”他迟疑的说着,忽而又转头看向我,“规矩就是规矩,比如说这个台子,姑娘你说,我站在这里,能跳到这台上么?”

“嗯?”我一愣,转头看着台板,足有一人高,“这么高?怎么可能。”

“那我今天告诉你,”他转回身,“这北京城里班舍少说二三十个,能卖出票去的有上百个角儿,但能从这里跳上去的,不过三五人。”

他说道此处,略略露出些骄傲神色,回身又冲上望了望,而后后腿一曲,一塌腰,猛的一蹬,竟直着上了小一米的高度。而后用手搭住了上沿儿,脚在立面上一蹭,一个翻身落在了台上。

“我能,”他将两手拍拍,抚了下腰带,“要想跟着我学,也得能。这便是我的规矩。”

他说罢顺着台沿儿踱起步子,低头微微笑笑:“你看,其实就是这个理。你今儿不看,你也不会知道。他们不踏进园子,他们也不会知道。”

他走回到离我最近的位置,看向我,却又小心避开了眼神。

“没进过园子的人光听些有的没的,无非当我是个卖嘴听趣儿的丑儿。那我们这十几年的苦功夫,不就白他妈练了么?亏啊!”他说到此处略有些夸张的晃了晃脑袋,“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一点一点儿凭硬本事把客儿拉进来,起码他们看完了服气。您说是不是?”

我被他逗乐了,可还是觉得他骄傲的不行。

“哼,陈老板您这就叫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他转回头,看见还在低处的我,笑道:“那你也上来,不就得了。”

我忍住笑,走过去,伸手摸索着台沿儿,却找不到法门。陈鸣秋在旁边单膝跪下,看着我的眼睛说:

“手给我。”

他的脸沉在阴影中,我看不清,我只知道我的脸瞬间烧得滚烫,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手递了过去。

他没怎么费力,便将我也拽了上去,我新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第一次感受台上的感觉。

“走,”他掀起出将的帘子,“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我随着他在昏暗中,溜达到后台的那道矮墙边,将手抚在那面墙。那是换场或散戏时演员随手抹颜色的地方,上面布满了杂乱无章,各色的指印,层层叠叠。陪着沉闷的酸腐味道,竟映衬出一种怪异的美感。

“人要脸,树要皮。可要是光有脸,那要不要也不吃劲的。”

我才不信他这套假清高:“我还就不信了,这四九城里,还有人唱戏不想着火的?”

“那多火才叫火呢?”他将手指抚在墙上的斑驳处,反问道。

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见我愣神,又转回头笑了笑,“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这脸我要是接了,我怕是离灰儿就不远了,况且于这世道,也说不清了。”

我心中多少懂了一些,可嘴上还是不服气。

“那你就不怕惹了我,我把你生意搅黄了?”

他苦笑一声,伸展了下筋骨,“您不搅和,这行就不会黄么?”他略带慵懒的说:“现在不如以前了,年轻人都去看新剧了,还有电影。”他看向我,那神色似乎更亲切了一些:

“要我说,这行别管是他们京班儿大戏,还是我们这样不入流的玩意儿,黄不黄都是迟早的事儿。您捧我,也救不了这一行。这行黄了,您怎么捧也都没用了。”

我微微愣了神,他的这番随性,却是我从没想到过得。

“所以啊,”他苦笑着溜达回了台前,“我说——红豆姑娘,以后可别再花些冤钱了。你喜欢,就每日都来听,怎么样?”

我抱着胳膊,学着他文绉绉的样子:“您这絮絮叨叨半天,算是在给我道歉么?”

他听的有些愣,傻笑道:“算是吧。”

“啧,”我嗔着嘴唇,“还真是头回听说,有人道歉是让别人来买票看自己唱戏。”

他傻笑了两声,憨憨的说道:“那,我就不要你票钱。”

“三场!”

“嗯?”他一愣神,未识出我的诡计。“好啊,当然可以。”

“行,”我于前台台板上席地坐下,正色道:“唱吧。”

“什么?”他懵了,傻的可爱,“现在唱?”

我扬起一边眉毛,“怎么,你有说什么时间么?”

“可这也没有观——”他话至此,瞥见了我得逞的笑容,自知理亏,没有再说下去,“算了算了,那你说,想听什么?”

“只唱给我听,自然是要唱我没听过的。”

“哪有你没听过的?”

我晃晃头,“那我不管,反正你休想拿那些听了千百遍的糊弄我。”

他笑着微微晃晃头,“好啊,”他低声道。转身回到台前,又犹豫的看向我:

“真听?”

我嘟起嘴,“可不是真听?”

他嘴角也露出一丝坏笑,狐疑的向四周又瞟了一圈,见确实无人,高声吆喝:

“得——令——呃。”

说罢,他踩下脚边那处机关,一束追光打下来,将昏暗中的他拢在了一片光晕中。他轻轻痰嗽一声,静待片刻后一抬头,手若拿着扇子一般比在身侧:

“古来的帝王顶数刘邦,十万大军进驻咸阳。

萧何月下追韩信,用计谋,数张良,十面埋伏楚霸王。

哎——别虞姬难回家,自刎在乌江。哎咳咳呀。”

“行了行了,”我捂着肚子笑了,“你不嫌尴尬我还嫌尴尬呢,快停下来吧。这什么呀这是,这是戏么?”

他竟有微微一丝脸红,赶忙收了势,笑了笑说:

“这是个帽儿。”

我没听懂,“什么?帽儿?”我指了指他头上,“哪儿有帽儿啊?”

没成想,这问题似戳中了什么。他沉吟半声,眼神中转瞬即逝的划过一缕伤情,待转过身,灯光暗了,却又消失在黑暗中。

“我的帽儿丢了。”

我摇摇头,“那可不行,你这戏不全,这次可不算。”

继续阅读:7.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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