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女资质聪慧,备有此门生亦属难得福气,且未来社稷的进步繁荣与否,说不定还须多多倚仗她的机关巧艺呢,”也想打他歪脑筋的刘备先客套了两句,忽话锋一转试探的问:“其实依先生之博学多才,何苦屈居在荒野山林间?汉室甫避开一场崩危之祸,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公倘有心入仕,朝廷无异于是增加一擎天巨柱!”
是的,以黄承彦足任州牧之政治才能,为何甘愿选择归隐生涯就此埋没自己?追根究底还不是对桓、灵二帝的狗屁倒灶及阉佞横行失望到极点,于是长叹了一声,他即沉重的喟然说:“先前施政者不恤百姓苦难,又听信馋宦屠锢忠义之辈,卖爵私敛导致禽兽食禄、民不聊生,我既无回天之法,只好任凭蹉跑白首,遁隐乡间以明哲保身了。”
“现在呢?”刘备展露诚挚笑意的道:“当朝天子虽还年幼,但一上位便大刀阔斧肃清奸邪,积极着手根绝引发弊端的贪腐吏治,几位托辞之清流如蔡伯嗜及备的授艺恩师康城先生,均已奉召回京复官佐政,我此刻亦欲整顿荆州军纪,公可愿鼎力相助?”
终于忍不住心动了,的确,摆脱历史阴影并将年号改为彰武的少帝虽就任才短短数月辰光,然而不仅刚彻底解决了宣侍与外戚的长久危害,同时还以身作则的大力推倡俭朴政令,率先砍掉了自己平常开销预算的三分之二,更命王允为监国按察使严惩大小的索贪官员,革新气象使先前辞官潜走的杨彪、郑泰、苟爽均陆续重返原职,所以本有满腔抱负的黄承彦待沉吟了一会,即向言词恳切的刘备拱手说:“承蒙大将军不弃,黄某愿供朝廷驱策,以效犬马之劳。”
等成功邀他入伙,刘备便转头对地下一干受缚的贼兵喝道:“不想死的就全给我起来,荆州城内若有一句话不老实,我当场活剐了你们!”
听完由李严、李通暨门人押解来的百余名俘虏招认口供,在大厅下首陪同旁审的王睿不禁全傻眼了,居中而坐的刘备先目视这施政期间尚无太大恶迹之州牧,才缓缓的问说:“王刺使,如今你可知罪?”
慌忙离座并“咚”声跪地,王睿颤颤发抖道:“卑……卑职不晓得黄祖那厮……竟胆敢任用张武、陈孙二贼,请……大将军明察!”
“这是什么浑话?水师守将擢升干部的命令,你身为州牧都不必盖印签字的?”存心吓唬以让他有所警惕,刘备站起身铁青着脸说:“好!即使先不算你轻忽江夏军纪散漫的责任,那宛县悄悄进驻了几万名黄巾余党阁下又怎解释?有你这样当刺使的么?”
见诚惶诚恐的上司低着脖颈被骂到狗血淋头,久任别驾且与玄德辈属同宗的刘先忍不住跳出来护主道:“大将军请息雷霆之怒,咱王大人对匪酋邓茂和程远志的行踪绝非毫无知悉,均因本州才刚弭平了长沙前太守张羡谋叛之兵变,日前又为资助左、右两位中郎将征讨颖川侵掠的贼军,筹措粮饷之余委实无暇再顾及二寇窃夺尚乏人守御的南阳各县,加上武陵曹寅因怨怼拒不配合,我主只好先暂时按兵不动。”
旁的治中邓义也忙着打圆场缓颊说:“是啊,王大人为了要收复宛城失地,方托付左近的江夏刘太守代募兵员,哪知道和区星同谋的张、陈二贼会借机混进黄祖部曲,此事还请您高悬明镜,务必恕罪…”
因了解荆襄正规军除水师之外实无较强的劲旅,不过是找个理由发作的刘备亦打算趁此下梯阶,便抓住了机会道:
“邓茂和程远志那票流寇应是我踏平巨鹿前赴召的参战队伍之一,当时冀州牧王芬虽于不久后遇害,他们却也遭咱立刻平乱的上党官兵阻隔在南并窜据宛城,这一点我倒不怪王刺使,然而辖境中有那区星贼患勾结将士你兀蒙懂不察,纵没包庇之嫌,毕竟难辞督导不周的责任,对不?”
“下官……下官知错了!”心惊胆跳的王睿仍仆俯着说。
“通耀先起身吧,”在厅上空阔处来回踱思了片刻,刘备接着又续问:“刘祥与黄祖那两个糊涂家伙什么时候可以到此?”
王睿忙哈着腰恭敬的回覆:“快马加鞭,约莫明日中午就能抵达。”
冷泠一哼,尽管晓得现今江夏太守有个名叫刘巴却十分讨厌自己的儿子,用人惟才的刘备斟酌半响后还是裁定说:
“你们三人若依大汉惩治律例,原都该撤职交查,解入囚车赴京候审,但姑念尔等非出本愿,且适逢朝廷急需复苏建设,均暂时**察看,全减俸三成一年以做效尤,若有再犯者二罪并诉绝不轻饶,王刺使可心服口服?”
“多谢大将军高抬……高抬贵手,”捏一把冷汗的王睿赶紧握拜道:
“某在此亦代表刘太守及黄督军,向大人致上万分谢意。”
“别太过高兴,阁下与武陵曹寅的梁子倘不化开,我保证你这个位置也甭想坐得安稳,别以为每个人都像长沙作乱的张羡一样容易对付!”刘备深沉望着提早平叛变的对方,又说:“且莫和此人再起冲突,等我长沙正事一办完,会另设法帮你们调解。”
语毕,他复把目光移至到刘先的脸上道:“至于刘别驾,您既身为荆州幕僚之首席,理应辅佐刺使分担大小州务,如今境内发生匪徒勾串军队意欲谋反之事,相信始终责无旁贷,亦难辞其究吧?”
惭愧的低着颈项,内心忐忍的刘先额鬓渗冒着冷汗说:“卑职。。“卑职确有未尽之责,大将军教训得是,某愿领怠忽罪罚。”
很满意的微微颌首,切进主题的刘备即顺势安排道:“南阳郡久经战乱,现在又饱受蛾贼虐躏,你便去递补此地的太守遗缺,替我把郡辖各县重新整顿以将功赎罪吧,荆州别驾一职,我另请黄承彦先生来接任。”
厅里众人无不脸色诧异,心想对方的面子果然够大,竟请得动那向以高风傲骨著称且颇鄙视族弟黄祖的文士来做官,一时间堂上均鸦雀无声,而刘先则是暗暗喜慰,因这南阳目前虽暂离荆襄的控制,不过终究是个地方首长的实际缺额,比起那没行政权的幕僚长可要更加威风,何况有战神在此贼兵指日必败,这道惩诚令等于是巧变名目的奖赏,感激万分的他忍不住就叩谢说:“刘某谨遵大将军令!”
“公既肯去补替那南阳郡守,可需得多带一点能干之部属,荆州城也要补充些施政团队的成员。”见他意会欣从,刘备索性掏出一份名单再道:“这册子里所载列的对象即托各位费心寻访了,上面皆有他们的别字、籍贯和大概的年纪,找到后先予以妥善安置,武将则可径行授阶练兵,等我返回时会重行分派,协助征讨宛境众贼。”
恭敬的接过单册,王睿陪笑着说:“您宽怀,一切交由下官处理。”
等叮嘱完细节并辗转探知任职主簿的诸葛玄正出使洛阳去缴岁贡,转头瞧向俘虏的刘备又动侧隐之心道:“若肃清那帮附匪兵丁,便拉他们去屯田拓荒,咱日后还需大量民工来建设有待复苏的中原,就此杀了未免太过可惜,劳动个十年再放其归乡吧。”
在客栈和大伙耐心等候音讯的黄承彦,一听人家竟空降自己为荆州别驾如此重要之职缺,心想这倒能一展施政专才与恩泽布民的长久理想,即欣然答允翌日赴任,而刘备于隔日临行时又托他打探亦从颖川来襄阳定居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及庞统、徐庶之下落,并留下李严、李通二兄弟保护其安全后,便领原班人马及新收女徒黄硕继续朝长沙方向兼程赶道,希望能早一点和父亲、小周瑜跟众把弟等人会晤。
也不过才刚步出城郊地界,忽见后方一小拨轻骑正朝他们策鞭追驰,为首那人更高声疾呼的问道:“前面可是刘大将军么?且等我一等!”
群豪多属万夫莫敌之能手,自无惧这区区的几名骑士,好奇之余皆掉转了马颈注视来者,关平瞧那领头者是一位和己岁数相仿的持枪少年,又恼他举止莽撞,就拍马上前喝问:“你是谁?敢擅阻将军虎驾?”
或许是均有小孩子不甘示弱的毛病,少年乍听对方言语无礼,忍不住大刺刺回呛的反问说:“怪了,某找大将军与汝何干?你又是何人?”
“大胆鼠辈!光天化日下居然率众追截车仗,尔等非奸即盗!”举起家传的狼刀指往这冒失家伙,怒火中烧的关平干脆直接叫阵大喝:“想知道我是谁亦无甚难处,待你赢了小爷便能得到答案!”
听罢不禁来了兴致,那位精力旺盛的少年再顾不得此行用意,只喊了声“好!”就把枪杆一横,骤挟马腹的疾朝对方杀至!
早由长子扶着从蓬车探出头的关定本待喝退么儿,已挨近身旁的刘备忽对他摇了摇手,于是,大伙视线即随着主公望向开战的二少。
在尚未罹患难医咳症时,关平的武艺刀法全是由老父亲自调教,单刀路数虽无演义中收他为子的关羽所传授招式恁般威猛,却也十分凌厉且攻守有度,而陌生少年则舞枪成圆,砸击范围内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点点烁光!
这样的功夫在几位行家看来当然是未臻顶尖水准,但两个男孩小小年纪竟已具有如此火候确实算极为难得,尤其那仪表堂堂的不知名少年枪招更是狠稳兼具,占住了寸长寸强的便宜中,已逐渐加重了出枪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