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顾公馆客厅 夜 内
顾静江和丁易青坐着，胡学成站在一边。
胡学成：丁小姐，请你原谅，白天我也是执行任务，让你受气了。
丁易青：我就是想不通，在中国的土地上，为自己的战士募捐，怎么就非法了。胡学成，你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替外国人卖命呢？
胡学成：丁小姐你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在上海滩混口饭不容易。
丁易青：那干嘛不帮凶做到底，亲手把我抓紧巡捕房，亲自审讯拷打，到你主子那里去邀功请赏不是更好吗？
顾静江：易青，越说越过分了啊。今天要不是学成帮你，你已经在里边吃苦头了。
丁易青：我不要他帮，我就看不起他那副在洋人面前摇尾乞怜的嘴脸。
胡学成听着丁易青的话，脸上的肌肉不停抽动，露出了悲怆的神情。
胡学成：丁小姐说的对，我胡学成就是这副德行。顾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顾静江点头，挥了挥了手。胡学成看了丁易青一眼，转身离去。
2，小酒馆 夜 内
桌上放着几个小菜和几个白酒瓷瓶，胡学成喝着酒，脸色发红，神情茫然。
胡学成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胡学成：胡学成，你他妈就是一只癞蛤蟆，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冯立人OS：烫一壶最好的绍兴黄酒，切点姜丝。
一个陌生男人在胡学成边上坐下来，胡学成抬头一看，扭过头继续喝自己的酒。冯立人笑眯眯地递上一根烟，胡学成白了他一眼，没理睬。冯立人不恼不怒，自己点上烟，又招呼伙计。
冯立人：把这些小菜端走，把你们这里最好的下酒菜端上来。
胡学成：你他妈谁啊，敢动我的菜。
冯立人：在下冯立人，小生意人，看见你堂堂胡巡捕，就着这些破菜喝闷酒，心中实在不忍。
胡学成：我们认识吗？
冯立人：胡兄当然不认识我，但胡兄的大名在法租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有幸碰上了，想交一个朋友。
3，顾公馆书房 夜 内
顾静江在开导丁易青。
顾静江：易青啊，你不知道，学成是穷苦人家出身，他能有巡捕房这样一份工作，不容易。
丁易青：世伯，这我知道，他都跟我说了，多亏你，他才有今天。
顾静江：那你还这么说他。
丁易青：白天的活动被巡捕搅了，可能还在气头上，现在想想，把他当罪魁祸首，是有些不妥。下次见了他，我会跟他道歉的。
顾静江：这就对了。以后那些活动，也不要参加了。妇女爱国社的背景很复杂，万一有赤党在背后策划，你糊里糊涂被他们拉下水，我怎么对得起你父母啊？别忘了，你二哥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
丁易青：世伯多虑了，妇女爱国社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红玉姐是个特别好的人，我跟她特别有缘，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顾静江：好啊，跟你接触的人，我都得替你把关，包括给你上课的英文老师，哪天也要请到府上来坐坐，我顾静江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很准的。
4，小酒馆 夜 内
桌上已摆上新的酒菜。冯立人给胡学成倒上酒，举杯敬他。
冯立人：来，胡兄，我敬你一杯。
胡学成斜眼看着他，没动杯子。
冯立人：怎么，是没胆量还是没酒量？据我所知，这两样胡兄都不缺啊。
胡学成：有屁快放，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冯立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冯立人：兄弟我巡捕房有几个朋友，要办事也不用麻烦胡兄。只是听说你在巡捕房里，脑子最聪明，腿脚最勤快，干事也最得力，却一直得不到升迁，心中忿忿。这世道真是不公，无能之辈青云直上，而像胡兄这样的真能人却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靠着那点薄薪买彩票，赌马狗，押回力球，盼着有一天能鸿运高照，我冯某人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胡学成听了这些话，不寒而栗。
胡学成：你他妈到底是谁，你要是不讲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拉你去巡捕房。
冯立人笑笑，做了个让胡学成冷静的手势。
冯立人：胡兄真想知道，就请移尊就驾，跟我去个地方。
胡学成一脸狐疑。
5，烟馆 夜 内
烟枪里装满烟土，点完烟泡，胡学成猛吸两口，吐出一丛白烟，神情惬意无比。
胡学成：这云南的小只马蹄土真他妈有劲。我今天是烧什么高香了，让冯先生这么破费。
冯立人：因为我要在胡兄身上押个宝，胡兄不是爱买彩票吗？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胡学成听了，哈哈大笑。
胡学成：押我什么？押我能当上华人总探长？
冯立人：总探长不敢说，当个探长胡兄绰绰有余。
胡学成：你就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再灌下去，我肚子里的那些酒菜都要浮起来了。
冯立人：只要胡兄能加入我们的组织，这一天指日可待。
胡学成听了，立刻警觉起来。
胡学成：组织？什么组织？
冯立人：一个意志统一，纪律森严，担负起整肃腐败，唤醒民众，抵抗外侮，复兴我中华民族之重任的坚强组织。
胡学成：你是复兴社的？
冯立人：在下是复兴社上海组组长，刚到不久，正在物色有志于振兴国家的文武青年之精英。
胡学成猛的坐起身来。
胡学成：我就知道这马蹄土不是白抽的，我不想和复兴社有什么瓜葛，我还想保住这身洋皮呢。
冯立人：胡兄的担心纯属多余，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你只听我指挥，对我负责。
说着，冯立人从皮包里摸出一包银元放在烟榻上。
冯立人：这个你先拿着，好好孝敬父母，要想飞黄腾达，就得够胆量。
胡学成看着冯立人那张笑里藏刀的脸，靠回榻上，猛吸了一口烟。
6，凯司令西餐社 日 内/外
丁易青沿着街道走来，走到林默生给她上课的座位前。透过窗户，丁易青看着一对情侣正在呢喃私语，有些神往。
座位上的那对情侣，变成了林默生和丁易青，两人靠得很近。林默生指着简爱中的句子，在给她讲解。
丁易青甜蜜的幻想着。
林默生OS：怎么座位被占了？
丁易青惊讶的回头，林默生正微笑地看着他。
林默生：我没迟到吧？进去上课吧。
丁易青：林老师，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林默生：不是说好都改口了吗？
丁易青有些不好意思。
林默生：你看，我又没有忘记上课时间。
丁易青：可你上周旷课，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默生：我今天把时间加倍补回来不就行了？
丁易青：那我不要累死啊，我看干脆还是放一天假吧。
林默生：是不是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没好好自学，怕我检查啊？
丁易青：你也太小看你的学生了，我只是想去个地方。
林默生：哪里？
丁易青：你的报馆，我很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7，申报馆 日 内
林默生和丁易青穿过报馆走廊，丁易青好奇地看着办公区内忙碌的记者编辑。
丁易青：你是怎么想到当记者的？
林默生：怎么说呢，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及时地告诉人们真相，揭露社会的不公，发出自己的声音。
丁易青：是不是因为这个坏人才盯上你的？
林默生：做记者这行是有风险，可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走到一个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打字机和那台照相机。
林默生：这是我的位置，外出采访完，我就坐在这里写稿，然后交给同事，编辑校对排版，最后才能印成报纸。
丁易青坐到椅子上，拿起一支钢笔，一本正经地做着写稿动作。
丁易青：是不是这样？你看我像不像记者？
林默生拿过桌上的照相机，对准丁易青，镜头里，丁易青有些紧张。
林默生：易青，放松，你写你的。对……自然点……来，抬个头……
随着几声快门，取景框里，留下了丁易青的几个瞬间。
8，小饭馆 日 内
一个伙计端上了一盆热气腾腾的菜，丁易青和林默生坐在一起吃饭。
丁易青：你给对门的王阿姨发喜糖了吗？
林默生：发了啊，你演的好戏，我不能拆台啊。
丁易青：那你没把新婚太太带回去，她没问什么吗？
林默生：她问了，我就说你回娘家了。
丁易青：她会信吗？我可是骗她瞒着父母跟你私奔的。
林默生：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人也只能接受了。
丁易青有点害羞。
林默生：还是说说你吧，这些天没偷懒吧？简爱读到第几页了？
丁易青：你这问话的口气还真像我二哥。
林默生：就是你到上海找的那个？
丁易青：红玉姐都跟你说了，是吧？
林默生：她说你哥去南洋做生意了，你非要在上海等他回来。
丁易青：我觉得红玉姐对我隐瞒了什么。或许，我哥也没对她说实话。
林默生：为什么这么想？
丁易青想了想。
丁易青：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我家里人都怀疑我二哥是个共产党。
林默生：如果他是共产党，你会害怕吗？
丁易青摇了摇头。
丁易青：我从小崇拜二哥，他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他要做了共产党，那共产党肯定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总觉得，他是把自己藏起来了，总有一天他会安全回来的，就像你一样。
林默生微笑。
9，新潮照相馆暗房 夜 内
几张丁易青的照片在药水中显影，林默生从药水里取出显影清楚的，夹到挂绳上。
董红玉：易青真是个聪明敏感的姑娘，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暴露身份。
林默生：我知道。
董红玉：黄粱的住地摸到了，在日晖港一带的棚户区，很少出门。
林默生：那我上门去会会他。
董红玉：那里人多眼杂，不好动手。不过，他酷爱听滑稽，是鲍乐乐的戏迷。明天天韵楼，鲍乐乐和江笑笑的《清和桥》就要开演了，要是能抓住他外出看戏的机会，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些。
林默生思忖着。
10，戏园外 日 外
《清和桥》的广告牌下，观众们陆续散场，林默生拿着相机，冷眼搜索。黄粱压着帽檐走出，林默生迎上去，亮出证件。
林默生：这位先生，我是申报记者，我想采访你一下。听说鲍乐乐今天被喝了倒彩，有这回事吗？
黄粱：谁讲的？
林默生指指前面。
林默生：刚才好几个戏迷都这么说。
黄粱：你要听人瞎讲，你就跟着瞎写好了。
说着，不再搭理林默生，往前走去。林默生赶紧拦在他前面。
林默生：我就是不相信他们的话，才来问你的嘛。还有人说，今天幸亏有江笑笑，才算值回票价。
黄粱：真想请这帮不懂装懂的人吃耳光。江笑笑是上手，上手容易出彩，可红花也要绿叶配，上手出彩全靠下手托出来的，所以我更喜欢鲍乐乐。
黄粱说着，继续往前走，林默生紧紧跟随。
林默生：那今天是不是有的地方鲍乐乐没托住啊？
黄粱：放屁，明明是江笑笑有几个地方走题了，就好比失手掉了茶杯，鲍乐乐不但接住了，而且接出花头来，上海滩只有鲍乐乐有这个本事。
林默生：听上去这位阿哥是个大内行啊，我得叫你声先生了。怎么样，请你喝杯茶，你给我补补课。
11，妇女爱国社 日 内
董红玉和丁易青从二楼走廊走下来。
丁易青：我世伯说，想什么时候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董红玉：到时候再说吧，易青，不好意思了，我不能陪你了，我得赶紧去趟幼稚园。
丁易青：红玉姐，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董红玉：你也喜欢孩子啊？
丁易青：当然喜欢，我中学毕业的时候，都想过去幼稚园当老师呢。
12，茶馆 黄昏 内
黄粱眉飞色舞地打开话匣子，林默生摊开笔记本，装作认真地听讲，记录。
黄粱：为了配合江笑笑，鲍乐乐学过小生，旦角，还学过许多乐器，二胡，三弦，提琴，都会拉。鲍乐乐可是第一个把乐器搬上滑稽舞台的人，你看，他做这么多功夫，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烘托江笑笑这朵红花。
林默生冲着黄粱竖起大拇指。
林默生：演滑稽的，听滑稽的，我接触过不少。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的，你是第一个，都说袁克文是京剧第一大票友，我看你可称得上滑稽戏第一票友。
黄粱：谈不上谈不上，言重了，怎么好跟袁公子比。再说了，京剧档次高，滑稽戏是小把戏。
林默生：这我不同意。这滑稽戏是从文明戏里脱胎的，文明戏是当年上海学生和留洋回来的先生演绎的，讲出身，比京剧还多一副新时代的面孔呢。
黄粱：你这话算是讲到骨头里了。这滑稽戏不简单，不是嘻嘻哈哈搞搞热闹，挖苦别人两句就行了，它可是把中国的戏和外国的戏都结合在一起了。
林默生：对对对，我这稿子一定把黄先生今天的这番高见好好写出来，一是要为鲍乐乐正名，第二也是要为上海的滑稽戏扬名。写完后，我会请鲍乐乐过目，到时把黄先生也介绍给他认识。
黄粱：你说话算数？
林默生：当然，你就等着瞧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写稿了，改天请你喝酒。
黄粱：干嘛要改天啊，我现在就请你去吃老酒，你把我馋虫勾起来，还怎么哄的回去啊？
林默生笑。
13，幼稚园 黄昏 外
院子里，破衣烂衫的孩子们正在追逐游戏，董红玉和丁易青走进，看着他们。
丁易青：这些孩子怎么穿得这么少？
董红玉：他们都是苦孩子，很多还是孤儿，能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对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待会儿你看了他们睡的地方，吃的东西，你会更同情他们的。
丁易青：红玉姐，为什么我们不为他们搞一场募捐呢，这个租界当局应该不会干涉吧。
董红玉：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幼稚园马上要关了，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丁易青：要关了？那这些孩子怎么办？
董红玉：我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转一部分到别的幼稚园，再物色几个领养的家庭，总不能看着他们流浪街头吧。
丁易青心疼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
14，小酒馆 夜 内
林默生和黄粱坐在一起，桌上放了几个小菜，放着黄酒，黄粱脸色微红，越说越兴奋。
黄粱：我再给你讲讲王无能，他我也特别喜欢。他老是欢喜台上演出穿马甲的小人物，都叫他马甲滑稽。王无能开口，口齿多少清爽了。约法三章，代理丈夫，王小二过年，真是精彩。
林默生：可我听说他好吃鸦片，吃尽当光，死了连副棺材都买不起。
黄粱：人嘛，来世上一趟，总要沾点癖好，这才有意思，否则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有啥花头？
林默生：这话讲得好，黄大哥讲了半天别人的故事，不想再讲点自己的故事吗？
黄粱：我有什么好讲的，来，喝酒喝酒。
黄粱和林默生碰了一下杯，闷头吃菜。
林默生：黄大哥怎么了，怎么突然有点不高兴？有什么难言之隐？
黄粱：唉，我的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阿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林默生：看来黄大哥还是没把小阿弟当自己人啊。
黄粱：小阿弟你误会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不瞒你说，今天出来看鲍乐乐，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林默生：黄大哥这是欠了债了，还是结了仇了？
黄粱：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小阿弟就别再打听了。
林默生：怪我多嘴，来，喝酒，小阿弟给你赔罪。
林默生举杯敬酒，黄粱又一饮而尽。
黄粱：小阿弟，好久没喝这么痛快了。能交你这个朋友，我也就，我也就……
林默生：不会是死而无憾吧。
黄粱一愣。
黄粱：对对对，是这个意思，还是大记者有文化。
黄粱说完，趴倒在桌上，林默生冷冷地看着。
林默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该了结的，总会了结的。
15，顾公馆书房 夜 内
顾静江摇头晃脑地听着京戏。敲门声响。
顾静江：进来。
丁易青推开门，顾静江起身关了唱机。
顾静江：易青，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丁易青：世伯，我跟你说个事情。
顾静江：什么事情？
丁易青：我想往家里带个人来。
顾静江一愣，盯着丁易青。
顾静江：带人？带什么人？
丁易青：是个孩子。
顾静江：什么孩子？
丁易青：今天，我跟红玉姐去了一个幼稚园。那个幼稚园要倒闭了，里头的孤儿得找去处，我就认领了一个。
顾静江：真是乱弹琴。
丁易青：世伯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嘛。
顾静江：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易青，你怎么不想想，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地带个孩子回家，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
丁易青：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看着那些孩子挨饿受冻，无家可归，我不能无动于衷。
顾静江：易青，我知道你善良，但有那份好心就够了，不是每件济困扶危的事都需要你去插手的。领养一个孩子，看上去容易，其实麻烦得很，你还年轻，没有这个能力的。
丁易青：这个我可以学啊，谁都不是天生会的。
顾静江：你现在就带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啊？你妈要知道了，要怪我的。
丁易青：红玉姐说了，只是临时过度一下，她会想办法为孩子找出路的。
顾静江：这话你也信？到时她双手一摊，干面粉粘在你这双湿手上，你想甩也甩不掉了。
丁易青：世伯，我不过就想做件好事，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呢？
顾静江：伯伯比你多吃了几年饭，知道做好事要适可而止，三思而后行。你看别的事，该答应的我都答应你了，可这件事，不能再顺着你。如果那个董红玉问起来，你就全推到我头上好了。你在我这儿住着，我就要对你负责。
丁易青看了顾静江一眼，不敢再说。
16，小酒馆 夜 外
林默生扶着醉醺醺的黄粱走出门。
黄粱：小阿弟，我自己能回去，你真不用送我。
林默生：你都喝成这样了，一个人走不安全。
黄粱：这里不是有车吗？
黄粱刚要叫停在门口的黄包车，被林默生拦下。
林默生：你看今天的月光多好，我陪黄大哥散散步，醒醒酒。
说着，林默生扶着黄粱离开。
17，小河边 夜 外
树影婆娑，两双脚杂沓着行走在河边。林默生架着黄粱，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黄粱：小阿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林默生：当然不是无缘无故，黄大哥干了太多的好事。
黄粱：我做过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林默生：人在做，天在看，刀口上沾的血，是那么容易擦干净的吗？
黄粱突然站住，酒意顿醒。
黄粱：你，你是谁？
林默生：那天你出卖白雪飞同志的时候，我正好在场，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搭档被巡捕带走，却不能救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黄粱：这么说，你是红队的？
林默生：是，我今天就代表组织来送你一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黄粱：没什么好说的，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同志，可我老婆孩子都在他们手上，我无路可走。
林默生：从你出卖余方同志的那一天起，你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黄粱：开枪吧，天黑，打得准一点。
黄粱闭上眼，林默生将手握成拳，一拳击打在黄粱胃和肋部之间，黄粱顿时将身体蜷缩了起来。林默生眼疾手快，拉住黄粱的后衣领，往旁边的小河里拖。下了台阶，将他的头往水里按。这时，黄粱本能地蹬腿挣扎，慢慢的，终于不再动弹，四肢瘫软。林默生才松开双手，把尸体往水里一推，转身离开。
18，幼稚园门口 日 外
一辆黄包车停下，丁易青提着一盒点心下车，走进院里。
19，幼稚园 日 内
丁易青走进大房间，停下脚步，看见董红玉正和几个孩子在搭积木。董红玉看见丁易青，连忙起身。
董红玉：易青，来了。
说着，董红玉拉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走了过来。
董红玉：叮叮，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丁阿姨，快叫人。
叮叮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丁易青蹲下，把手上的点心递给他。
丁易青：叮叮，阿姨给你带了好吃的，快打开尝尝。
叮叮看了一眼董红玉，没有伸手。旁边的小朋友都羡慕地看着。
丁易青：叮叮，你看阿姨也姓丁，不是外人。
叮叮这才接过点心。
叮叮：董阿姨，是这个丁阿姨要带我回家吗？
董红玉点点头，丁易青却一脸尴尬。
叮叮：那先等一等，我把这些好吃的分给圆圆豆豆他们。
说着，叮叮走过去把点心放到桌子上打开，其他几个孩子围过来伸着手，叮叮一块一块地分给大家。丁易青忍着眼泪跑出门，董红玉跟着出来。
20，幼稚园院子 日 外
董红玉追上丁易青。
董红玉：易青，你怎么了？
丁易青：红玉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叮叮。
董红玉：顾先生没同意是吧？
丁易青：叮叮这么乖，这么懂事，我却像个骗子，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董红玉：易青，你也别自责了。顾先生的反对并不意外，倒是我不该先告诉叮叮的。
丁易青：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我无能，这下，该多伤叮叮的心啊。
董红玉：你别急，我会带叮叮回家，不会让叮叮伤心的。
丁易青：你工作那么忙，怎么管叮叮。
董红玉：我会安排好的，叮叮特别听话，当初也是我把他送进来的，对我来说，他不是个普通的孤儿，我要想办法保证他安全地成长。
丁易青陷入沉思。
21，顾公馆丁易青房间 日 内
丁易青把一张信纸塞进信封，提起箱子走出房间。
22，顾公馆客厅 日 内
丁易青提着箱子下楼，顾静江刚好进门，一脸意外。
顾静江：易青，你拎个皮箱去哪里？
丁易青：世伯，我想搬出去住。
顾静江：怎么，还为昨天的事生我的气啊。
丁易青：是我自己想得不周到，事先没跟你商量。但这个孩子，我必须收留。我今天在幼稚园见到他了，非常可爱，他都准备跟我回来了，可我却伤害了他。从小，父亲就教我，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答应的事情，不能想反悔就反悔。
顾静江；你还是在怪伯伯不近人情喽。
丁易青：不不，我没有埋怨你，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就是想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独立生活，并力所能及的帮助受苦的孩子。
顾静江：那我出钱帮你找个人收养，不一样是在帮助他吗？
丁易青：不一样，孩子更在乎的是，要真心对他好。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做到，但我相信，我能做到。
顾静江：你就是在要挟我，经过上次的事，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住到外面去的，你才跟我闹这出。
丁易青：世伯，我真没这么想。
顾静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你赢了。去把孩子接回来吧。
丁易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易青：世伯，你这不是在说气话吧。
顾静江：不管气话不气话，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可不想让自己的侄女把我看成铁石心肠的老古董。
丁易青：怎么会呢，世伯最通情达理了。
23，巡捕房大楼 日 外
胡学成快步从街道上跑来，跑进大楼。
24，巡捕房大楼 探长办公室 日 内
胡学成站在探长门口办公室，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门。
探长OS：进来。
胡学成推门进入，满脸带笑。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冷冷地看着胡学成。胡学成有些紧张，走到办公桌面前立定。
胡学成：探长你找我？
探长：你知道我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胡学成：不知道啊。
探长：你这个人不简单啊。
胡学成：这句话怎么讲，请明示。
探长：我没亏待过你吧。
胡学成：没有啊。探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探长：反正我不让你再当巡捕了，你接触过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胡学成一听，紧张起来。
胡学成：冤枉啊，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探长：怎么，你还不满意？
胡学成：不是啊，卑职尽忠尽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突然把我撤了，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探长目光凶横地盯着胡学成，一字一字地说出。
探长：因为我想让你当副探长。
胡学成满脸惊诧。
25，烟馆 夜 内
胡学成和冯立人躺在鸦片床上。
胡学成：这他妈法国佬，坏透了，还跟我绕圈子，差点把我尿都给吓出来了。
冯立人：是差点把我供出来吧？瞧你那点出息。记住，你现在是复兴社的人，又当了副探长，是做大事的，要有定力。
胡学成：冯先生放心，人活一张皮，我现在有了副探长这张虎皮，以后做事就更有底气了。
冯立人：为了帮你从法国人那里讨来这张虎皮，我背后花了多少血本，你心里应该清楚。
胡学成：那是自然，先生的大恩大德，胡学成没齿难忘。
冯立人：错了，你不用记住我个人的什么大恩大德，你要牢牢记住，你效忠的是党国的事业。
胡学成：先生放心，从今天起，我胡学成这条命就是党国的了。我一定会为党国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冯立人满意地看着胡学成。
26，顾公馆餐厅 日 内
丁易青顾静江叮叮坐在餐桌边吃早饭。
顾静江：叮叮，住在公公家还习惯吗？
叮叮：人太少了，我有点怕。
丁易青：想其他小朋友了，是吧？没事的，阿姨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玩，去看老虎狮子，去看哈哈镜。
叮叮：什么是哈哈镜啊？
丁易青：就是镜子里的小叮叮一会儿变成长颈鹿，一会儿变成大狗熊，可好笑了。
叮叮：我不想去。
丁易青和顾静江对视了一下。
顾静江：那公公带你去看变戏法怎么样？
叮叮：什么是变戏法？
顾静江：就是一个像公公这样的人拿块手绢，一会手绢里变出鸽子，一会儿变出一捧花，好玩吧？
叮叮：不好玩，我想回幼稚园。
丁易青：阿姨知道，叮叮刚来，和我们还不熟，可叮叮是个聪明的孩子，勇敢的孩子，要学会在新的地方过得开开心心，这样，再见到董阿姨的时候，她会对你竖大拇指的。
叮叮点点头，埋头吃饭。
27，一组蒙太奇
电车里 日 外
叮叮趴在窗口，兴奋地看着两边的商店。
街市 日 外
纸风车迎风招展，丁易青取下一架，递给叮叮。
顾公馆丁易青房间 夜 内
丁易青手把手在教叮叮描红。
公园里 日 外
丁易青带着叮叮划船。
小街 日 外
爆米花机器一响，叮叮吓了一跳，丁易青抓起一把爆米花，递给叮叮，叮叮开心地接过。
顾公馆丁易青房间 夜 内
丁易青和叮叮趴在床上下跳棋，其乐融融。
28，凯司令西餐社 日 内
丁易青领着叮叮走进门，林默生正在专注地写稿。丁易青咳了两声，林默生抬头。
林默生：来了，呦，还带了位小同学嘛。
丁易青：叮叮，快叫林哥哥。
叮叮：林哥哥好。丁阿姨，你说的老师就是他呀。
林默生摸了摸他的头。
林默生：叮叮，你叫她阿姨，怎么叫我哥哥啊？
叮叮：阿姨叫我这么叫的，我最听话了。
林默生：这么说，我也得管她叫阿姨喽。
叮叮：是啊，你怎么不叫呢。
丁易青在边上偷笑，林默生也笑。
林默生：占到便宜了是吧，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丁易青：叮叮，你去那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有喜欢的，叫林哥哥给你买。
叮叮跑到了一旁去看蛋糕和面包。丁易青看了眼桌上的稿子。
丁易青：上课时间写稿子，有点不务正业啊。
林默生：那你带书了吗，还说我。
丁易青：我带着叮叮来向你请假都不可以啊。
林默生：那为什么不跟我打个电话呢。
丁易青：怎么，林老师这么不喜欢见到我啊。
林默生：好了，不开玩笑了，红玉姐都告诉我了，你把叮叮领回家，可是帮了她大忙了。
丁易青：别这么说，红玉姐对我这么好，帮她分担点，也是应该的。我能不能斗胆提个要求，我想陪叮叮去玩大世界，林老师能陪我们去吗？
林默生：如果我不答应，会不会显得我不近人情啊。
丁易青笑着点点头。林默生从包里拿出两张那天在报馆拍的照片递给她。
林默生：照片我洗出来了，还不错吧。
丁易青端详着照片，面露微笑地看了眼林默生。
丁易青：你是在夸你呢，还是在夸我呢。
林默生正想回答，叮叮跑过来拉了拉林默生。
叮叮：林哥哥，点心我选好了，你去买吧。
林默生带着叮叮过去，丁易青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笑容灿烂。
29，新潮照相馆暗房 夜 内
林默生在药水里洗照片。
林默生：红玉姐，你没看见，易青对叮叮，真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你真是找对了人。
董红玉：易青那儿也不是久留之地。
林默生：怎么，你是担心顾静江。
董红玉点点头。
董红玉：叮叮是德华和惠兰同志的遗孤，组织把他交给我，我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林默生：所以你才没把叮叮的真实情况告诉易青对吗？
董红玉：易青是个好姑娘，可毕竟年轻，顾静江背景特殊，我不敢掉以轻心。我一直在跟上级联系，还是要把叮叮尽快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林默生：红玉姐，你就没有想过发展易青？
董红玉：怎么会不想，这次叮叮的事就是在考察她。能把易鸣的妹妹培养成自己的同志，易鸣的血也算没有白流。
30，顾公馆 日 外
一辆黄包车在顾公馆门前停下，脚蹬新皮鞋，穿着一身新衣服的胡学成扔给车夫一张钞票，踌躇满志地看着大门。
31，顾公馆客厅 日 内
胡学成站在落地钟前，对着玻璃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丁易青从楼上下来，胡学成转身。
胡学成：马登摸赛欧，屋艾特死败喽。
丁易青：你在说什么鬼话？
胡学成：这是法语，就是小姐你真漂亮的意思。
丁易青：可以啊，胡学成，居然会说法语了。
胡学成：嗨，就会这么几句。没办法，给法国人办事嘛，总得会几句，装装门面也好。
丁易青：我这里用不着，你是来找世伯的吧，他去公司了。
胡学成：我知道，刚刚去他那里拜访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丁易青：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会还来向我兴师问罪吧？我承认我那天态度是不好，向你道歉。
胡学成：丁小姐误会了，我可是向你来报告好消息的。
丁易青：是嘛，那你坐下来说。刘妈，给胡先生上茶。
丁易青坐下，胡学成站着没动。
胡学成：易青，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点不大一样？
丁易青扫了胡学成一眼。
丁易青：没有啊，你不一直那样。
胡学成：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
胡学成故意拉了拉自己的西服。
丁易青：不就换了身衣服吗，怎么了？
胡学成：哪里是仅仅换了身衣服啊，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了。告诉你吧，我当上巡捕房副探长了。
丁易青：是嘛，那我可要恭喜你了，总算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胡学成：这才哪到哪啊，刚开始起步而已。易青，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如果这样走出去，会是特别摩登的一对。
丁易青：算了吧，我是宁波来的乡下丫头，怎么敢跟堂堂探长出双入对。
胡学成：此言差矣。我没念过什么书，我也不会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的鬼心思，其实我从第一天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但我一直不敢说，因为你是顾先生的侄女，我只不过是弄堂里的小瘪三，根本配不上你。现在好不容易做出了点小成绩，当上了副探长，才感觉刚刚离你近一些而已。易青，你是我心中最理想的女友，能赏光出去吃顿饭吗。
丁易青愣住，奇怪地看着胡学成。
丁易青：胡学成，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胡学成：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优秀？那你说，要我做到什么位置才配上你。探长，总探长？
丁易青：跟这个没关系。
胡学成：那跟什么有关系？女人不就喜欢嫁给有权有势的男人吗？
叮叮OS：丁阿姨，我字写好了，可以去花园里玩了吗？
叮叮快步下楼，走到丁易青身边，胡学成一愣。丁易青起身拉着叮叮。
丁易青：阿姨这就陪你去玩。胡探长，你坐着慢慢喝你的茶吧。
胡学成：这孩子是谁？
丁易青：这是我从幼稚园领养的，世伯没跟你说吗？他叫叮叮，我现在全部精力都在他身上，抱歉，失陪了。
丁易青拉着叮叮走出客厅。胡学成一脸阴郁。
32，烟馆 夜 内
胡学成躺在榻上，吞云吐雾，冯立人进来盯着他。胡学成疲乏地睁开双眼。
胡学成：冯组长，什么时辰了，外面现在是天亮还是天黑啊。
冯立人；你可真是山中无日月，岁月不知年啊。我让你加入复兴社，把你推到副探长的位置上，可不是让你来当大烟鬼的。
胡学成：是要交代任务了是吧？
冯立人：最近，我们发现共党在租界里还有活动，上头命令我们果断行动，抓紧搜捕，但这些行动，都需要巡捕房配合。胡探长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胡学成：维，木屑儿。
冯立人：你说什么？
胡学成：这是法文，就是是，先生。
冯立人：刚当了副探长，就学会法文了，你可真行。
胡学成：临时抱佛脚，糊弄糊弄法国人而已。只要冯组长行动之前，把有关情报和我通一下气，得手并不难。
冯立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胡学成：冯组长看中我，不就为了这个吗。
两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