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的及笄礼上,父亲带回来一个怀着身孕的外室。
他不顾长姐冷厉的眼神,软声安慰着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外室。
“别怕,从今日起,这便也是你们的家了。”
而我拿着给长姐加笄的梳子被迫正面吃瓜。
可惜了,他们不知道,我长姐是重生的。
1.
我叫许昭凝,是长平侯的第五个女儿。
我爹是个穷书生,早年间奋苦读书,考上了探花郎。
勤勤恳恳干了三年都没升迁,却因为娶了安定郡主成了长平侯。
安定郡主是七公主独女,可七公主夫妇走得早,安定郡主便养成了一副强势的性子。
而我姨娘,则是别人送他的美妾。
我姨娘性格懦弱,没什么主见,唯有脑子转得快,入府第一天就向郡主投了诚。
从此算是相安无事度过许多年。
直到,郡主病了。
她的病来得急,是多年劳心劳力堆积的,不过半年,她便走了。
那年,长姐十三岁。
而今日,是长姐的及笄礼,父亲却带回来了一个双身子的外室。
无疑是在打郡主和长姐的脸。
上一世,长姐许柔嘉孤立无援,唯有放她入府。
最后却被她害得容貌尽毁,名声尽失。
那外室胡烟儿故作好心为长姐谋取亲事,将她嫁给了性情暴虐、行事轻浮的秦王世子。
最后她被那秦王世子活活折磨致死。
就连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也被他当着她的面溺死。
听闻,下人收尸时,她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肉都没有,手脚筋更是被挑断。
只怕生前是生不如死。
这一世,她重生归来,必定要渣爹和那些人千倍偿还!
而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我也是重生的。
2.
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时,长姐不慌不忙地任由我为她加笄。
随后翩然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哪里来的乡野仆妇?敢在府中如此放肆!”
那胡烟儿脸色一变,随即便滴出几滴泪来。
“大胆!烟儿她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和她说话!”
长姐气定闲游的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随即道:
“她瞧着也不过比我大上几岁,算什么长辈?再者,她一个外室,敢来这里丢人现眼,我也不必尊她半分。况且,我娘新丧不过三年,你就带外室回来,莫不是太过不要脸面了。”
胡烟儿脸色苍白,张开嘴便要解释,可才吐出“柔嘉”二字,长姐便一巴掌打过去。
“住口!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唤我的名讳!”
渣爹一边揽着胡烟儿低声哄她,一边瞪着长姐。
还不等他说什么,我便凑上去小声劝长姐消气。
话音刚落下,渣爹刀似的目光便落到了我身上。
长姐见状,将我护在了身后,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肩。
“这个什么烟儿不过是个外室,连最低等的通房妾室都算不上,如何能来这种场面。父亲糊涂了,女儿便来帮着父亲正正家风。来人,将她赶出去!”
周遭的家仆闻声而动,却又碍于渣爹将她护在怀中无可奈何。
一时之间,局面僵持。
此时,我大着胆子放言。
“怎的?我长姐,安定郡主独女的还不能处置一个外室吗?”
最终胡烟儿还是没能被完全赶出去,因为我那渣爹正抱着她在路上怒吼。
而我那长姐正在向前来赴宴的众人道歉。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渣爹的声音。
“我偏要她入府,你又如何阻止我!”
他这些年靠着驸马的身份耀武扬威,舒舒坦坦地过了些好日子,好的地方丝毫未学,京城纨绔的恶劣习性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我也低声询问长姐打算如何做才好,可长姐只是霸气一笑。
只是第二天,渣爹便被罚俸停职了。
3.
我后来才得知,长姐派人把及笄礼上的事情传入了宫中。
圣上得知,连夜传她入了宫。
长姐的母亲虽和圣上不算亲近,但也是表兄妹关系,圣上多少也顾惜着舅甥情谊。
再后来,便是渣爹被罚的消息了。
听闻原本圣上是让他处理掉那个外室的,可他不肯。
于是,惩罚便从罚俸加到了停职。
皇帝也不好为人所难,让人杀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只好金口玉言让我长姐暂时掌家,又道有什么委屈了尽管进宫诉说。
言下之意就是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插手。
长姐得了圣意,不但不让胡烟儿进门,更是连渣爹都赶了出去。
扔了五十两银子到渣爹脸上,随后便吩咐人关上了府门。
家中的姐妹姨娘都胆战心惊地看着雷厉风行的长姐,生怕她什么时候起意要整治后宅。
唯有我跟在长姐后面嘘寒问暖,狐假虎威。
没办法,谁叫我也是重生的。
上辈子在胡烟儿的张罗下嫁了个穷书生,不但成天伺候人,还因为难产一命呜呼。
这辈子说什么我也得抱上长姐大腿,反正再惨也不会比上辈子难受了。
长姐一边看账簿,一边塞了块我带来的糕点。
在听到我一刻钟内的第三次关心后,长姐看向了我。
“昭凝如今大有长进,倒不似从前了。”
她这话说得有深意,我忙别开眼,叹息道:
“不过是看清了一些事情,我和姨娘向来无依无靠的,如今长姐管事,我自然是来向长姐投诚,长姐可容得下我否?”
她闻言一笑,倒也没说其他的。
我想,她应该是还没有起怀疑。
毕竟应该可怜的妹妹想为自己谋得靠山,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更何况,上辈子,我虽是没有这么殷勤,倒也是向她表过忠心的。
4.
长姐掌家,倒也算是井井有条。
只是渣爹可从她这里拿不到一分银子。
从前他大手大脚惯了,那日的五十两银子,不到两日便挥霍个尽。
再然后,他便到处赊账了。
短短十日,便有不少人来府里讨要银钱了。
长姐闻言,风风火火地带我赶过去。
一问才知,长平侯在外,已经赊了几百两。
不但购了新宅子给那个胡烟儿,还在京城的不少首饰铺子给她拿了东西。
如今众人听了他的话,来上门要钱。
可长姐却道:“如今是我掌家,外头记账自然是应该记上我的名字才是,他赊的账,自然是找他要去,我不会拿出分文来的。”
可第二日,渣爹便找了回来。
他带着胡烟儿,一早便回了府。
来了之后也没吵闹,只是让人进去通报。
彼时,我和长姐正在研究泡茶,她听见通报会动都没动,显然是不想前去。
直到下人补充说,门外还聚集着好些看热闹的人,长姐才不情不愿地挪了地方。
门一打开,便看见渣爹揽着那泪眼朦胧的胡烟儿,满脸痛心的模样。
“柔嘉啊,我知道你怪我,你不让我回来也无非,断了我的银子也没什么关系。可她肚子里毕竟还有孩子啊,大夫说那是个男孩,他也是你弟弟啊,你这样可让她怎么活啊?”
此话一出,周遭的闲言碎语立刻传了起来。
“天哪,这家小姐怎的如此狠心?连孝道也不懂吗?竟是让亲爹住在外头!”
“啧啧啧,是啊是啊!连未出世的弟弟都不肯帮扶一把,这样狠心的人,也不知日后何人敢娶回去!”
“看着这月份倒是不小了,似乎是马上要生了。哎呦,看那小娘子一脸可怜的样子,啧啧啧……”
“哎呦呦!你们还不知道吗?那可是外室肚里的孩子,主母死了还没三年,人家嫡小姐哪里肯帮呀!换我我也不肯的!”
5.
可长姐不但毫不惊慌,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欣赏起了底下人的反应。
我不禁感叹,不愧是长姐,就连重生了都比我有气魄多了。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弟弟?他也配?我娘亲是安定郡主,我舅舅是圣上,而他,不过是个外室的孩子,连生不生得下来都不是定数,也敢和我攀关系!”
渣爹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气极了,自己满心期待的好儿子居然被自己那目无孝道的女儿咒骂。
气得指着长姐“不孝、忤逆、荒唐”地骂了个半天。
胡烟儿的脸色更是苍白,唯有眼神紧紧黏着长姐身上,里面是掩盖不住的怨恨。
但她向来是个有心计的人,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随后半撑着腰捂着肚子跪到我和长姐面前。
“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侯爷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总得顾忌着他的脸面。你若不喜我,我也可以不入府,若还是不行,待我生下孩子后,我便一根绳子吊死也是成的,只望你们父女之间不要产生嫌隙。”
闻言,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这话说得实在好笑,真让我父亲回了府,他哪里还舍得让她死了。
更何况,不愿她们父女间起嫌隙,早干嘛去了。
长姐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嫌弃地看向她,语气冷淡:
“你若真想死,大可现在就一头撞到长平侯府门前,若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此话一出,胡烟儿愣在了原地。
而原本就气得不轻的渣爹这会子脸色通红,怒斥着长姐毫无人性。
还顺带把站在一旁看戏的我也给骂了进去。
可长姐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拉着我进了府内。
不顾他暴怒的神色和路人的流言,吩咐下人关上大门。
原本我以为,渣爹会就此作罢,只是没想到,几日后,他便给长姐送上了“一份大礼”。
6.
长姐管家,自然是要去各个铺子巡视的。
而我打着学习管家的由头,也日日跟着她后头。
此间半个月的时间,她倒也没拒绝我,还时不时提点我两句,倒也算是和谐。
各个铺子里的账簿,多少都有些问题,长姐只拎出了几个严重的整治,算是杀鸡儆猴。
我会的不多,只是跟在长姐后头叫好罢了。
长姐解决了大麻烦,心下高兴,带着我去了京城里最大的食坊用膳。
点菜的时候,长姐还特意让我先选。
我上辈子就是一个小小庶女,既不受宠,也没什么价值,后来又嫁了个穷书生,自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的。
但是,我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于是故作矜持地只点了几道菜。
长姐也许是看了出来,于是戳了戳我的脑袋。
“想吃什么只管点就好,长姐不会笑话你的。”
我冲她一笑,随后毫不客气的加了十几道菜。
用膳的时候,我对这里的饭菜是赞不绝口。
长姐忍不住开口:
“日后我若是做出一番事业来,分你几个铺子,你好生经营着,便也能日日来这里了。”
我咽下口中的饭菜,问她:
“婆家如何肯呢?女子嫁人,此后便也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看着我一笑。
“那便不嫁人了,长姐养你一辈子。”
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的是无限的暖意。
我想,她既是想要帮我一把,又想要从我这里帮一帮从前的她吧。
正用着膳呢,却有人来到了我们桌前。
起初我们还没发现,直到他把手伸向了长姐。
好在长姐反应快,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随后大声责问他:“哪来的登徒子!”
可她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那人正是秦王世子——周承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