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魔域圣主的宫殿，比寻找生机果简单得多，可是当叶淮烟和明夕拾到达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是最晚到的。
魔域圣主还是一副小小的少年样貌，坐在宫殿的台阶上，冷眼看着面前两拨人。
宫殿前的空地上，两方人马正在对峙，却见那相对而立的人，分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一方缺了两人，而另一方人数齐全，正是他们的同伴。
“你们终于来了。”年轻的圣主开口，语气却是说不尽的沧桑。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一方的柳寒玉立刻奔来，说：“明师兄你终于来了。”
明夕拾点点头，和叶淮烟一起走上前，看着魔域圣主道：“既然要我们过来，先前见面时直接说明来圣主宫殿不是更方便。”
魔域圣主冷笑一声，道：“我本来是想等你们到来之后再告诉你生机果的事，但现在看来，有人抢先一步跟你们说了。”
叶淮烟本以为他要阻止他们得到生机果，却不料圣主站起身，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去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是走是留，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但是留下的后果，自己承担。”
其他人等他离开，才将眼神投向两人。
还好另一方及时戴上了帏帽，否则这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对上，怪瘆得慌的。
叶淮烟回头，看向他们对峙的地方，刚刚进来时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两方正中有两棵树。
说是两棵树，但是它们互相纠缠，果实形态都一模一样，生机树，已经变成了连理树。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来的？”明夕拾先开口问。
纪寒刚想回答，却被林思心拉住了袖口，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柳寒玉在一旁等了半天，终于逮到机会和明夕拾说话，便立即开口道：“明师兄，我是在找生机果的时候遇到了刚才那个人，他说生机果在他这里，便带我过来了，你们来之前，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叶淮烟听完，眼神落向纪寒和林思心，他们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来的。
见他们态度冷淡，叶淮烟立刻就知道，他们已有打算。
转向对面的人，他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之前说了我们各凭本事，那边想个办法，决定谁才能离开魔域吧。”
他心下判断，自己一方，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和明夕拾无心的事实，也并没有对无心之事产生怀疑，那么可以断定，三个人都是有心的正常人。
如此一来，对方就只有另一个他们是有心的。
“柳寒玉”心思单纯未必能察觉身体上的不对，但“林思心”心思缜密，既已知道生机果的用处，自然会第一时间察觉自己和“纪寒”的问题。
于是他将视线转向对方“林思心”，果然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志在必得，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怀着和自己同样的秘密。
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看到那两株生机树的叶子翩然下落，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哼，修仙之人也敢来魔域撒野，这里岂是你们说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地方？”
树叶转眼就快落光，叶淮烟大喊：“不好，快摘果！”
明夕拾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冲到树前。
和他一样快的是对方的自己。
林思心迅速赶上，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连忙上前。
但是果实枯萎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快，几个人奋力抢救，也不过摘下了五颗果子。
五颗，一人一颗，刚刚够，也不知是否是试炼场故意安排好的。
这五颗果子，两个明夕拾手上各两颗，另一颗在林思心手上。
“哼，我劝你们将果子给我们，无心之人，就算得到也没有用，真正能出去的，只有我们。”林思心说。
对面的“叶淮烟”眨了眨眼，看向他：“无心之人，是在说我们吗？”
“那是自然。”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和你一直待在一起的同伴，未必就和你一样是真正的他。”“叶淮烟”抛出这句话，林思心眉心一皱，朝叶淮烟看来。
叶淮烟淡定一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林思心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与纪寒对视一眼，颇有些为难。
对面的“林思心”却说：“那又如何，真真假假有什么重要的吗？你们难道忘了，生机果不进无心之人，却也不能在心还留在身体里时发挥作用。”
叶淮烟接过话，道：“没错，生机果带你们出魔域的前提是代替原本的心脏，你们需要先剖心。”
所有人朝他看来，他这话已经摆明了，承认自己是无心之人，但也点出有心之人需要做出的艰难决定。
纪寒喃喃道：“剖心？”
柳寒玉看着明夕拾，不自觉靠近他，可又想起叶淮烟之前的话，无法确定他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明夕拾，“可是，剖心真的不会死吗？”
他们五个人，只有柳寒玉不是半仙之体，剖心之后，半仙也许能活，她肉体凡胎，却是很难活下去的。
这时对面的“柳寒玉”开口：“能不能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你我之间，本就有一个无心之人，我……不是，不还是站在这里说话吗？”
柳寒玉看着对方熟悉的眼，渐渐涌上眼泪，她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是无心之人该有多么绝望，注定无法离开魔域，无法通过试炼。
可是对方就是另一个自己，这些自己不敢想象的事情，她正在经历。
“你害怕吗？”她问。
对方落下两行泪，又摇了摇头：“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我们比自己想象的勇敢得多。”
柳寒玉觉得自己似乎多了点信心，冲对方点点头，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过了会儿，对方又开口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柳寒玉点头，问：“你说吧，什么事？”
“你若替换心脏成功，可以把不要的那颗心留给我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柳寒玉一愣，然后迅速点头，在她的心里，也希望另一个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叶淮烟也开口道：“我也可以提出这个要求吗？”他看向对面的人。
那个“叶淮烟”对上他的视线，含笑点头。
林思心挑眉一笑：“你们倒是大度得很。”
他看向对面的自己，说：“你可别想着我把心给你。”
另一个“林思心”却说：“你不给，我就抢。”
他们同时被身边的纪寒拉住了衣服，制止了针锋相对的挑衅。
明夕拾倒是果断：“事不宜迟，开始吧！”
他走到对面的“自己”面前，抽出对方的随影，见他没有动作，说：“若是信任我，那么我来帮你。”
“明夕拾”点点头，礼貌说道：“有劳。”
叶淮烟觉得有些好笑，明夕拾这个人，对待自己也跟个陌生人一样。
第二个动手的竟然是柳寒玉，她抽出一柄短刀，看着对面的自己，说：“我想亲自动手，像你一样勇敢。”然后一刀刺入，划开胸口。
对面的“柳寒玉”冲过来，帮她止血，“明夕拾”将生机果抛给她，她便迅速喂给对方。
柳寒玉伸手插入胸口，浑身都在颤抖，她用力掏出自己的心，递给对面的人，看着她同样划开自己心口，将心放入，才咽下手中的果子。
白光一闪而过，柳寒玉不见了，两个人只剩下一个。
她成功离开魔域了。
见她成功，其他人便不再耽搁，互相帮着自己动手换心。
叶淮烟的动作同样很快，他倒没有太多感觉，心脏回到胸口的那一刻，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真正的自己消失，他长舒一口气。
很快，这里只剩下五个原本无心，此刻又拥有了心脏的人。
他们躺在地上，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是被魔域诛杀，还是魂飞魄散，谁也不知道。
明夕拾的手往旁边摸索着，找到叶淮烟之后握住他，轻声说：“无论在哪儿，起码有你陪着，真好。”
叶淮烟笑了笑，转头看他，眼神交汇，说不清的缠绵悱恻。
“柳寒玉”坐在原地看着两人，神色有一些迷茫，她渐渐睁大眼睛，从恍然大悟到不可置信再到失落难堪，最后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林思心”捧着手里的心，还没有塞回去。
“纪寒”看着他血淋淋的手，不忍直视。
“原来我的心不是黑的啊。”“林思心”说。
“纪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吧，赶紧放回去，我看着碍眼。”
“林思心”笑了一声，看了眼叶淮烟和明夕拾。
收回视线，他缓缓将心脏放入。
随着他的心脏归位，视线中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是，试练之门？”纪寒惊道。
果然，在生机树下，落了一地的枯叶回春般由黄转绿，纷纷回到树上，生机树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原状，树下，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门。
那是试炼的出口。
“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吗？那他们呢？”柳寒玉撑着身体站起。
叶淮烟和明夕拾相互搀扶着起身。
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颗蓬勃的心脏在跃动。
叶淮烟突然开口，冲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声道：“就算是无心之人，也是有爱存在的。”
没有人回应他，但是叶淮烟知道，那个背后指引着他们的人，一定能听到。
他们踏入试炼之门，离开魔域，离开试炼场。
他们走后，魔域圣主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树下，他轻抚着树皮，低语：“你回来了吗，那为什么不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