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难听!鸭子叫的都比你好听。你根本不懂音律,亏得你还叫周良音,这若是算得上良音,那天底下就再没有难听的声音了。我说你还是改个名字吧,因为这音实在称不上良,连及格都达不到。”昭仁公主狠狠地嘲讽了周良音一顿。
“嘶”。周良音倒吸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眯着左半边眼睛痞笑道:“不应该啊!难不成是应臻那个混蛋骗我?”
“应臻?是谁啊?”昭仁公主歪着头,问道。
“我一个朋友。”
“那你的确是被他给骗了。他是不是说你吹曲子很好,以后要在人前经常表现?”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周良音讶然。
“你啊!你这是交友不慎。你这位朋友一定是受不得你吹曲子的摧残,所以才想出来这么一招来让你在人前出丑的。幸好遇到了我,以后啊,别再摆弄那羌笛了。”
“哦。”周良音悻悻地望着自己手里的羌笛,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听说还是以前哪个名人用过的。昭仁公主难得看到周良音不开心的样子,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随后从周良音的手中抽出了那根羌笛。
周良音愣愣的望着昭仁公主摆弄羌笛,昭仁公主取出手帕擦了擦那羌笛,放到嘴边试了试音,随后,哀啭凄婉的声音在夜空之中传开。
周良音一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静静听曲,入神许久,竟不知,一曲已罢。
昭仁公主用笛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周良音慢慢睁开眼,少年的眼睛甚亮,如同星辰。
“真好听,这曲子叫什么?”周良音揉了揉自己的左眼,实际上,他在莫名的悲伤。
“这是胡笳十八拍。很多年以前呢,有一个女子,才情盖世,却命运极悲。她的第一任丈夫早逝,时值天下大乱,无处安身的她在外流浪,被胡人所掳。辗转在外十二年,后来才归中原,这之后便有了这首胡笳十八拍。胡笳十八拍本是琴曲,我用笛音呈现,并不完美。所以,算不上好听。”
“可在我看来,已经算是极其好听的了。”周良音倒是极其捧场。
“这笛子是京房曾经用过的吧,倒是件稀罕物。”昭仁公主对于周良音的恭维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仔细地观察自己手中的羌笛。
“京房?那是谁?或许是吧,我买的时候人家跟我说是以前人用过的,我也不懂,但想着先人的东西总归是好的,就买下来了。”周良音挠了挠头,实话实说。
他看昭仁公主一直盯着这笛子看,似乎是很喜欢。
“你喜欢?喜欢便送给你吧。反正我也不懂音律。”提到这一点,周良音恨得有些牙痒痒,他恶狠狠的念叨:“应臻你个混账,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要把这笛子送我?你可知道,这笛子价值几何?”昭仁公主抬头惊问。
“当初买的时候是三百两白银,算不上太贵吧。”
“呵,你还真是有钱。不过你这么有钱,又那么爱干净,身上穿的总是新衣服,脚上却是一双旧靴子呢?”昭仁公主再度看了一眼周良音脚上的靴子,已经洗掉色的靴子并不难看,却还是与他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因为旧靴子穿起来舒服啊。”周良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昭仁公主无话可说。
黑暗的天空传来一声鹰啾,周良音抬头去望,他看到一只红爪的雄鹰掠过长空。
“好漂亮的鹰。”昭仁公主也看到了那只鹰,称赞道。
“是挺漂亮的。”周良音说这话的时候纵身跳下了马车,他绕过马车的前端,将拴在杨树上的马栓牢,绕到昭仁公主面前,扬了扬脑袋,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到马车里面休息吧,明天一早要赶路。”
昭仁公主望着周良音,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抬起脚,两只手提着裙摆,缓缓地躬身走进马车之中。
“别担心,我会在外面守着你的。”周良音的声音适时响起。
帘子再度放下,周良音寻了块石头压住了帘子,这一次他没用剑。
陇西的夜甚冷,周良音拨弄完火堆,倚在一颗红杉树旁抱着长剑闭目休息。昭仁公主悄悄挑开车窗帘趁着夜色观察那个少年,火光映在少年的脸上,景色斑斓。昭仁公主笑了笑,放下帘子,拉紧盖在身上的毛毯,偏头倚在马车上安睡。
昭仁公主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很多人都要杀她,幸好周良音救了她。正当她一脸喜悦的冲向周良音的时候,周良音却反身一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昭仁公主被吓醒了,她醒来的时候,天尚且是黑的,看来,她没睡多长时间。她挑开车窗帘子,却惊奇的发现外面的火堆前没有人,周良音不在这里。
昭仁公主惊觉,她提着自己的裙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四下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周良音。
“周良音,你在哪啊?”昭仁公主有些着急了,她站在旷野之中朝着周围大叫。
可并无人答应她,反而,远处传来狼嚎。昭仁公主生于长安,长于长安,何曾遇到过狼,她在书上看到过关于狼的描述,所以她知道这是狼嚎。
昭仁公主有些怕,身体往后退了退,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低矮的灌木绊住了脚后跟。昭仁公主踉跄了一下,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角通红,她哭了。
昭仁公主一步一步挪到火堆边上,拍掉身上的叶与尘土,双手抱膝,头深埋在两膝之间,整个人蜷缩在火堆旁,靠着那颗周良音先前倚着的红杉树。
火光照在她的身上,却照不到她的脸。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周围也没有人。
昭仁公主在那里坐了好久,直到,有人踏着灌木走来,轻微的声响让昭仁公主微微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有许多泪痕,火光一照,越加明显。
而走过灌木,分花拂柳而来的那一位看到昭仁公主坐在火堆旁十分委屈的样子,身体愣了一下。
他轻轻一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望着昭仁公主,问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好像还哭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良音问的坦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其实,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他而起?
昭仁公主看到周良音的那一刻,她通红的眼角立刻有眼泪滑落。昭仁公主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周良音的面前,未发一言,她抱住了周良音。
周良音对于眼下这种状况一时表现的手足无措,他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被人抱住了,还是当今天底下最负盛名的昭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