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风景独好,正是春花时节,漫山遍野的花在春风拂动之下,向着山脚下推出新生的花香。香袭百里,周缺走下了会稽山。
在山脚下卖酒的汉子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他是去了城里做生意。会稽山下,百里之外有一座城池,名为渑池。渑池不大,却也有居民十数万。因是当年七国之争,渑池不归属于任何一国,却又因为毗邻会稽山,无人敢动仙土,这里竟成了世外之地,与世无争。
七国都没有心思动它,渑池的老城主又是个大善人,经常将外界的流民放入渑池谋生。这样一来,渑池也就成了许多难民的避风港。
周缺行至渑池外,正值晌午,虽是新春时节,但是头顶太阳却分外毒辣,许多行人都在城外的小摊子上歇脚喝酒。
周缺略略瞥了一眼那小摊子的主人,看着那年轻人的眉眼,却觉着熟悉。周缺便也走近遮阳挡雨的棚子里,叫一声:“老板,上一坛月花酒。”
年轻人听到这话,往周缺这边看来,微微怔了一下。
“得嘞,您稍等。”
年轻人叫了一句,跑去后头取酒,不一会儿便来到周缺跟前,将酒奉上。周缺自斟自饮,一碗满饮,酒入腹中,畅快不已。心头那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周缺叫住年轻人。
“小哥,且住。某有几句话想问你。”
年轻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周缺面前,躬身问道:“客官有何事,但说无妨。”
周缺捧着酒坛子,掂量了两下。
“昔年在会稽山下有一位摆摊卖酒的汉子,名字我没问,却承了他不少恩情。还从他那里学了一两手酿酒的本事。他的手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尤其是这招牌的月花酒。如今你这酒,和当年别无二致,请问小哥,可是当年故人之子?”
年轻人听到这话,甚是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周缺。见周缺不过少年人模样,十七八岁上下,竟知他父亲,难不成是他父亲口中的会稽山仙人?几十年不会变化模样!
想到这里,年轻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旁边喝酒的人看到这酒馆的老板跪在了周缺面前,顿时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周缺,有的人甚至已经伸手摸刀。
周缺不管旁人目光,连忙伸手将年轻人扶了起来。
“老板这是何故?”
“仙人!求仙人帮我!”
“老板,有话咱们先起身在说。”
年轻人站起来,看了一眼四下,将周缺请到了后面无人之地。
“仙人,我确是当年会稽山下卖酒汉子的儿子。”
“哦?那你为何会在此卖酒?不是说你们搬到城里去了吗?”
周缺惊讶的问。
年轻人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苦声道:“仙人有所不知,五年前这渑池的城主请我父亲到城中卖酒,说是我父亲的酒异常好喝。可是到了城中,那城主却逼问我父亲可认识会稽山中的仙人,我父亲当时警觉,害怕这城主是要找仙人的麻烦,便说不认识。”
“没曾想那城主竟也没为难我父亲,而是出资给我父亲在城中盖了座酒楼。”
“哦?那是好事啊。”周缺一边说,一边想:“这城主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既然知道会稽山仙人,怎么还敢找仙人的麻烦?”
“哎呀!仙人,那城主之所以留父亲在此,是为了从父亲身上挖出会稽山上仙人的秘密。他似乎很确定父亲认识会稽山上的仙人,所以才留父亲在城中的。两年前,父亲的月山楼有人闹事,打坏了酒水桌子无数,还打死了一个人。最后官府判罚,竟将罪责全都判在了父亲一个人的身上,月山楼丢了,父亲心中惆怅不已,病死了。临终前父亲跟我说起会稽山上的仙人,他说五年前他曾见过云中水龙,还听到了山中仙音。他说他知道那仙人是谁,还说早晚有一天仙人会为他讨回公道,让我谨记。”
“我不敢忘却,就在渑池城外摆起了这个小摊,没曾想今日真的碰到了仙人您!仙人,请受我一拜!”
年轻人说着又要拜,周缺一把拉住他,苦笑一声,道:“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只是个普通的修士罢了。”
年轻上下打量着周缺,却忽然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您若不是仙人,如何十几年不曾变化容颜?仙人莫要蒙我,您若不想助我,那请便,又何须撒谎骗人?”
周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轻人解释,索性轻轻一笑,也不解释了。
“小哥,往日恩情我谨记在心,这恩我定然是要报的。既是城中城主逼死的你父亲,那我自然要去找他算账。小哥要同我一起去看看热闹吗?”
年轻人听到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又要跪拜,周缺连忙喝止:“你再拜,我可就不去了!”
年轻人不敢再拜,只是点头说道:“好好好!那我跟仙人去看看热闹。”
“如此,我们便先去你父亲的月山楼转转?”
“好!那帮贼子,占了我父亲的月山楼也不好好做生意,竟改成了风月所,真是可恶至极!”
“风月所?”周缺眼睛眯了起来。
月山楼改成了粉红斋,这名字起的,着实没什么水准。
周缺和年轻人一进粉红斋,迎面而来的便是胭脂水粉的气息,随后是个身材风韵的妈妈的声音。
“呦!两位客官里面请啊,是要点什么呢?我这里的姑娘,个个水灵,保准您满意。”
话说到一半,妈妈的眼睛却落在周缺身边年轻人的身上。
“嗯?你不是城外卖酒的吗?怎地,今日有闲钱来我这粉红斋玩?”老妈妈的脸色瞬间就没有之前那么的殷勤了,反倒是双手抱胸,离了开去,望着周缺二人,冷冷地笑。
周缺也不说话,他倒向听听这老妈妈要说些什么。
“我呸!老龟婆你是不记得我了是吧!我就是当年这月山楼的少主子白小纯,我父亲的酒楼给你们这帮泼皮无赖占了,竟也不知道好好做生意,反倒是做起这等肮脏下贱的行当!真是不知羞耻。你们当家的呢,那个刀疤脸呢?叫他给我滚出来,我要找他算账!”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连怎么挑事都不会,这哪有一来上就如此叫嚣的。周缺看着白小纯,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