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进了林子,半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回来了。
“将军,使节们都在林子里等候公主殿下。他们说外面燥热,林子之中凉快些,所以便在里面等候。”
小将军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对于危险的感知程度超越了一般人,这也让他在战场上顺利的活了下来。他的军功以及警惕性让他获得了这一次保护公主西嫁的机会。他很荣幸,同时也很紧张。这件事关乎很多,最重要的是,昭仁公主也是他爱慕的人。
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爱慕的人出半点差错的。
所以,他还在思考。
“将军,使节们说,让我们快快进林,天快黑了。咱们得在天黑前赶到悍风城。”
小将军抬头又望了一眼那林子,挥了挥手,车队缓缓前行。
其实小将军着实多虑了,林子里面只有胡国的使团,没有危险。使节们也都是些不带兵器的文士,甚是和蔼可亲。
“昭仁公主远道而来,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这些年,胡国学习中土的礼节倒是学的不差。
“恭迎昭仁公主!”
使节们全体跪下,行礼。
小将军看到这场面,心头微微一松,轻轻一笑,在心里面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小将军下马,众将士下马,还礼。
昭仁公主在马车上颁下旨意,众卿请起。
杨林里突然传来胡笳声,深沉且浑厚,柔和且圆润。
小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走到自己的马旁边,从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剑。
在塞外,胡笳很常见。可在军中,胡笳声往往是传递信息的信号。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样的胡笳声,这是进攻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到来的便是死亡和灾难。
小将军的举动让很多人都表示不解,使节们也是一脸的无辜,他们互相看了看,又偏头看向小将军。
小将军警惕地望着使节们,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全军听令,保护公主!”
小将军退至马车旁,大喝一声。
全军骚动,但很多士兵还是快速的聚集在那辆顶红的马车旁,他们的手里握着兵器。
“你们这是干什么?”使节们不大明白。
可又有一声胡笳响,随后,风动,林动。
有很多人从杨树林的深处或是外围冲出来,这些人隐藏的极深,小将军完全都没有发现他们!
对于这一点,小将军很是惊讶。能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藏的人不多,可这些人竟然全都能,一百多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全都身着玄衣,面遮黑纱,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手里是清一色的胡人弯刀。细碎而浓烈的阳光透过杨树林洒在那些神秘人手上的弯刀上,映出瘆人的寒光。
小将军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杀气,便是那股杀气让小将军先前觉得害怕,觉得这林子不能进。
原来,小将军真正忌惮的是他们。只是这一点,连小将军都没有想到。
“你们是什么人?”胡国使节们看到那些人穿着怪异,手中还拿着胡人的弯刀,心中甚是奇怪。
有人动了动,是一名高大的黑衣人,他招了招手。
刹那之间,在使节们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出手了。那些人的武功极高,使节们又都是些不懂武艺的文人,所以那些使节倒下的很快。
惨叫声惊起林中飞鸟,鲜血流了一地,那些雪亮的弯刀上在滴血,嗒嗒嗒,声音清脆。
“啊!”送亲的队伍中,那些摆弄乐器的乐师,驱车的车夫,随性的丫鬟仆人全都吓坏了。
他们抛下手中的东西,四散而逃,像是弱小的兔子看到了猛虎雄狮一般。只是,他们根本逃不出去这片林子。
兔子若是真被猛虎雄狮盯上了,是跑不掉的。
黑衣人们手起刀落,很多无辜的性命枉死在这片老杨树林之中。鲜血化为养料,想来,来年这片老杨树林会长得更加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将军手里握着长剑,眼睛充血,扫视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下人们,恨恨地问道。
黑衣人们没有说话,原先那个招手的高大黑衣人再度招了招手。于是,那群人便如同饿狼一般扑了上来。
“杀!”小将军掣出手里的长剑,握着剑的手,骨节发白。
护卫公主的那只军队人数不少,却也不多。约有八九十人,都是战场上的老兵。可眼前这一百来位黑衣人的武艺不是一般的高超,他们出手极快、且狠,招招致命。
所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将军身边的人全都倒下了。小将军身上有十几处刀伤,其中一处伤在胸口,极重。鲜血顺着甲胄流淌到脚底,小将军以剑柱地,艰难的半跪在那里。
他快撑不住,但他必须撑住。因为,他还要守护一个最该守护的人。
黑衣人还有一圈,他们死伤的人数颇少,他们围住那架顶红的马车,一言不发。那位高大的黑衣人走出来,手中的弯刀在手心拍了拍。
小将军身前的阳光被挡住了,那片阴影让小将军的眉头动了动,他抬起头,手中的剑陡然刺出。剑从泥中拔出时挑起一片泥土,泥土砸向黑衣人的眼睛,那柄剑,便隐藏在泥土的背后。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中的弯刀一挥,泥土被挡了下来,至于那柄剑,他微微侧了个身子便躲过去了。
这样惊人的反应力让小将军大为惊讶,小将军张大嘴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而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背后,那柄弯刀架在了小将军的脖子上,小将军手中的长剑咣当落地,黑衣人眨了眨眼睛,弯刀陡然抹过小将军的咽喉。
弯刀带起一道血光,挥洒在细碎的阳光下,透着荒凉。
昭仁公主坐在马车里面,从外面不停传来的惨叫声,她判断,自己快死了。而就在刚才,外面突然没有了声音。公主有些坐不住了,她将小窗的布帘挑开一个小口子,眼睛顺着那个小口子往外面看去。她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那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恐惧瞬间用上心头,她全身哆嗦了一下,迅速将帘子放下来,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闭着眼睛,眼泪顺着那漂亮的脸颊就下来了。她的嘴唇有些发紫,还在不停的颤抖。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还一次性看到这么多死人。
围在马车外的黑衣人们盯着那架顶红的马车,那位高大的黑衣人闭上眼,甚是冷漠的招了招手。于是有人朝着那马车走过去了。
林中忽然传来羌笛声。
说实话,这羌笛声很难听。没有半点悠扬的气质,也不是那么的深邃,咿咿呀呀的,像是马车在路上走所发出的声音。
黑衣人们立马四下张望起来,而那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了。
有马铃声响,黑衣人们的目光下一刻全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目光所聚之处在这片林子的入口,从那里,进来一个人、一匹马。那人坐在马背上,马缓缓地往前走,而那个人也不着急。
因为他正在吹羌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