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接过沈知禾手中的身份牌，扶着老花镜凑近纸面，仔细比对着照片和姓名。
“沈禾同志是吧？快请进快请进。”他抬头时脸上堆起皱纹，笑呵呵地把东西递回去，“二号工作台，正中间的好位置。”
沈知禾轻声道了谢，刚要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侧身闪到宣传栏后，悄悄露出半个头去观察。
只见陈秀娟正捂着肚子弯着腰，额头上沁出细汗：“大爷……我闹肚子……实在憋不住了，能借用下厕所吗？”
门岗大爷被她发白的脸色唬住了，犹豫着掏出钥匙：“东南角那个灰瓦房就是。用完赶紧出来，可不敢乱逛。”
“谢谢您！”陈秀娟连声道谢，佝偻着身子跟进院门。
经过宣传栏时，她突然扭头朝沈知禾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沈知禾吓的屏住呼吸，半点不敢动弹。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从宣传栏后闪出来，捏紧号码牌朝礼堂快走。
能容纳三百人的礼堂座无虚席，参赛者在前排工作台间穿梭，评委席上已经坐了四五位戴眼镜的中年人。
后排观摩席更是黑压压一片，不少人指着台上的选手窃窃私语。
“诶，你们知道沈禾吗？”
“我知道我知道，就那个初赛第一，我听说她可厉害了！”
沈知禾低着头，从这些人身边穿过去。
她的二号工作台果然摆在最当中，连台布都比旁的桌子多铺一层雪白的细布。
沈知禾环顾四周，礼堂里灯火通明，评委席上坐着一排神情严肃的男女，台下更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她这个二号台的位置，实在太扎眼了。
现在沈禾的身份成谜，不少人都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要是身份被人发现，难免又是一个麻烦事。
就在沈知禾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孙红正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工作台前，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布料。
沈知禾心中一动，快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孙红同志。”
孙红回过头，看清是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
沈知禾没有多余的废话，“能不能借我顶帽子？”
孙红会意地眨眨眼，没有多问一句，转身就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一顶深蓝色的布帽子。
“我正好带了一顶备用的。”
她伸手，亲自帮沈知禾把帽子戴好，调整了一下角度。
帽檐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抹唇色。
“谢谢。”
沈知禾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开始最后的准备。
有了这顶帽子，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下面，有请二号选手，沈禾同志，上台展示她的作品。”
广播声再次响起。
沈知禾捧着自己带来的设计稿，走上了礼堂前方临时搭建的展示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先展开了手中的设计图。
一件藏蓝色的工装跃然纸上。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什么？这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这是……沈禾？那个初赛第一……”
“她为什么带着帽子啊？”
“还能为什么，怕见人呗。”
沈知禾没有理会那些议论，她将设计图固定在展示板上。
“我这次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我们身边最常见的劳动者。”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套可以适应多种场合的实用服装。”
说着，她拿起旁边人台模型上早已穿好的成品，开始演示。
“当需要进行体力劳动时，它是耐磨的工装裤。”
说着，她轻轻一拉，两条裤腿竟被完整地拆分下来，露出里面一层布料。
她将拆下的裤腿布料巧妙地在腰间一围，系上固定的袢带。
“下班后，它可以立刻变成一条得体的半身裙。”
话落，台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
“这……这么神奇？”
“我的天，初赛的时候，看设计图还不觉得什么……”
沈知禾手上没停，又将工装的领子翻了过来，露出内衬里细细缝着的一个暗袋。
“大家看这里，可以稳妥地放工作证和一点零钱，取用方便，还不容易丢。”
“等下了班，把袖套一摘，清洗起来也省事。这身衣裳就是件体面的常服，能直接穿去供销社，或者接孩子回家。”
评委席里，一位清瘦的花白头发老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小同志，你这衣裳用的料子，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劳动布吗？”
面对他的询问，沈知禾回答得不慌不忙。
“是改进过的劳动布。在原来的棉纱里掺了少量涤纶混纺，既保留了劳动布耐磨的本色，又让布料轻了些，垂顺了些，穿起来更舒坦。”
闻言，老人面露赞许，和身旁的评委低声交换着看法。
人群里头，孙红悄悄朝沈知禾的方向竖起个大拇指。
沈知禾注意到之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台下响起一片低语声，大伙儿都被这看似朴素、却处处藏着心思的设计打动了。
主持人走上台，满脸兴奋。
“感谢沈知禾同志带来的精彩展示！接下来，请各位评委为二号选手的作品打分！”
主持人正要宣布进入评分，后排观众席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冷不丁站了起来。
“请问这位选手，你如何证明，你就是初赛时投递设计稿的那个沈禾？”
他一开口，全场霎时安静，紧接着又响起窃窃私语。
“对啊，初赛的那个沈禾，谁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就记得适合很漂亮的女人。”
“就是说！你怎么证明你是沈禾！你有什么证据吗？”
沈知禾拿着话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镇定地迎向那个方向。
“这位同志，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
闻言，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
“沈禾初赛的作品我看过，那份设计图，笔触老练，构思成熟，绝非一日之功。可台上的这位选手，看着年纪轻轻，还用帽子遮着脸，未免让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