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战霆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收紧手臂，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哥，妈让我给你拿点蒜肠，让你在路上吃。”
战明玥的声音清脆，打破了屋内的紧绷。
“嫂子你可别拦着我，就得让我哥带着这根肠，让他路上吃着的时候良心能多不安一会儿。”
战霆舟松开怀抱，哭笑不得地作势要去抓她。
战明玥立刻咯咯笑着缩回脑袋，关上门跑远了。
深夜，两人躺下时，周遭一片静谧。
战霆舟睁着眼，在黑暗中描摹着她的轮廓，突然开口。
“等开春你上大学，我尽量调个班，送你去京市报到。”
“不用，你忙你的。”
沈知禾在黑暗里翻了个身，面向他。
闻言，战霆舟沉默了片刻。
“沈知禾同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在遇到她之前，他的人生是一条笔直却单调的线。
是她的出现，让这条线开始有了起伏，有了温度，有了名为家的色彩。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油嘴滑舌。”
沈知禾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
“赶紧睡觉，明天不是还得赶早车。”
这男人，正经的时候能把人冻死，说起情话来却又真挚得让人脸红心跳。
腊月二十九，天还蒙蒙亮，战霆舟已经收拾妥当，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院门。
他习惯性地回头，看见沈知禾就站在门廊下。
她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袄，脖子上围着他送的那条红色羊毛围巾，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白皙。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着，那笑容比院子里刚贴上的窗花还要明媚。
“对了！”
他刚转过身，准备迈步，她却突然追了出来。
一阵带着寒气的香风扑近，一个小小的布包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之前给你做的袜子，你都带着，路上换着穿。”
战霆舟珍重地将那个小布包收进最贴身的内侧口袋，那里紧挨着心脏，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柔软的触感。
“回屋吧，外头冷。”
沈知禾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的拐角处。
一片雪花悠悠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落，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下雪了。
“嫂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啊？”
战明玥站到了她身边，小声地嘀咕着。
沈知禾收回视线，轻轻笑了。
“你哥这次去，不仅仅是去完成一项任务。”
“他也是去让那些外国友人看一看，咱们华夏人，是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呢。”
这才是他此行，更重要的意义。
战明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大年二十九的午后，雪下得更大了。
沈知禾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心不在焉地剪着窗花。
三胞胎围在她脚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央求。
“妈妈，要大老虎！”
“凶凶的大老虎！”
沈知禾手里的红纸翻飞，但面对三张跟某人如出一辙的小脸，她的思绪早就飘走了。
也不知道那条路不好走，下了雪，会不会打滑？车里有暖气吗，他穿得够不够厚实？
等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剪纸已经从老虎圆滚滚的胖猫。
三豆儿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妈妈！这不是老虎，老虎没有这么胖。”
闻言，沈知禾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到战明玥风风火火的声音。
“嫂子！嫂子！邮差送报纸来啦！”
“你上报纸了！《新时代女性双喜临门》！还配了照片呢！”
话音未落，战明玥举着一份报纸冲了进来。
苏婉正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闻言也快步走过来。
“快，念念，报上怎么写的？”
战明玥清了清嗓子，“青年沈知禾同志，在全国服装设计大赛中一举夺冠后，又凭借优异成绩考入清北大学，成为我国恢复高考后，第一批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优秀女性代表……”
胡同里的邻居们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杂货铺的张婶探着头，啧啧称奇。
“哎哟，知禾这丫头，咱们这胡同里可真是飞出金凤凰了！”
闻言，沈知禾勉强扯出一个笑。
战明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兴致不高。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嫂子，要不咱们去服装店转转？孙师傅前儿还说，新到了一批顶好的呢子料呢。”
沈知禾想了想，便点头应下：“那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出去走走呢，再带下去，她真不知道该咱们办了。
那个男人虽然走了，但她总感觉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想到这里，沈知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奇怪……那人不过走了一天，她怎么……
“嫂子？”战明玥歪着脑袋看她，有些疑惑，“嫂子你……”
闻言，沈知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着她就往外走，“我？我们快走吧，别让张师傅等急了。”
战明玥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往前面跑。
到了服装店，里面果然热闹非凡，联合促销的活动才刚开始两天，效果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孙师傅正被几个顾客围在中间，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要说这设计啊，得知禾。她夺冠那件旗袍，瞧见没，领口那盘扣的花样，还是我提点的呢！”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了门口的人，顿时眼睛一亮。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正主来了！”
布店的王婶一把挤开人群，亲热地拉住沈知禾的手，“好闺女，听说你考上清北了？我的天爷，那可是文曲星待的地方啊！”
“何止啊！”战明玥抢着爆料，“我嫂子还登了《人民文学》呢！就是那篇高考作文，原封不动地登上去了！”
话音落下，裁缝铺里彻底沸腾了。
一个来买布料的纺织厂女工捂着嘴惊呼：“天哪，真的假的？就是那篇我们厂里广播天天念的《我的理想》？”
闻言，沈知禾有些尴尬，“没有那么夸张……”
战明玥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
“那可不！我嫂子说了，她将来还要自己设计出比外国货还好、还时髦的布料，让咱们华夏的女人，都穿上自己人做的最好看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