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站在台上，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没有，就是从小喜欢，总爱给家里人做做衣服。”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全场再次陷入了寂静。
坐在最左边那个戴眼镜的评委，激动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天才啊！这个……这个可变形的裤腿设计！”
他指着画纸的右下角，那是沈知禾最后添上的一笔。
一个巧妙的纽扣和袢带设计，能让阔腿裤的裤脚收紧，变成方便劳作的束脚裤。
“一裤两穿，兼顾了美观和实用，我从来没见过！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想法！”
主评委也彻底被说服了，他看着画板上的设计，又看看眼前这个神情镇定的年轻女人，眼神里全是惊艳。
沈知禾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挂钟。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她以肚子疼为借口，只说去趟卫生所，这么长时间不回，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
万一爷爷让明玥或者霆舟出来找她……
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沈知禾匆匆拿起桌上的铅笔，在设计图的右下角，飞快地签下两个字。
【沈禾】
这是她刚刚灵机一动想到的化名。
她放下铅笔，对着评委席再次鞠了一躬。
“抱歉，各位评委老师，我家里还有急事，必须得走了，如果需要后续修改……”
“等等！”主评委急忙出声喊住她，“同志，你还没说你是哪个单位的？”
沈知禾已经跑到了小礼堂的门口，闻言，回头笑了笑。
“我不是哪个单位的，就是个喜欢做衣服的普通人。”
话音未落，她已经闪身出了小礼堂。
满屋子的评委和参赛者，都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之前那个出言嘲讽的卷发姑娘，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好奇，凑到台前。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小声嘟囔了一句。
“哼，画得……确实不错……”
沈知禾一路小跑，冷风灌进领口，却浇不灭她心里的那团火。
她成功了。
在那样仓促和窘迫的情况下，她还是凭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快到军区大院门口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战明玥一眼看见她，立刻冲了过来。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
“你跑哪去了，肚子还疼不疼？爷爷都快急死了！”
她拉住沈知禾的胳膊，上下打量着，语气里满是担忧。
沈知禾扯了扯嘴角，小小撒了个谎，“不疼，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
“周伯伯喝了口茶，又来了兴致，说要再出几道难点的题考考你呢！”
战明玥拉着她往家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沈知禾任由她拉着，微微一笑，那笑容无懈可击。
“走吧，是该回去了，别让爷爷和周伯伯等急了。”
沈知禾跟着战明玥回到家里，堂屋里的灯还亮着。
周老正和战老爷子为了一道几何题争论，战霆舟在一旁，默默地给两位老人添茶。
听见门口有动静，他抬起了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肚子还疼？”
说着，他放下茶杯走过来，眼睛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
“没事了。”
沈知禾挤出个笑，躲开了他的目光。
“卫生所的大夫说我吃坏东西着了凉，给开了点药。”
闻言，战霆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脸色还是不好，早点回去歇着吧？”
“真的没事。”
沈知禾摇摇头，快步走到书桌边。
“周伯伯，您还有什么题要考我？”
周老一看见她，兴致就来了，把跟战老爷子争的题推到了一边。
“来来来，知禾丫头，你来看这道函数题！”
那是一道很复杂的函数图像分析题。
沈知禾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按了下去。
等她放下笔，夜已经很深了。
回到房间，战霆舟已经帮她铺好了被子，被角掖得很整齐。
他整理着床铺，冷不丁问了一句：“刚才在卫生所，碰见熟人了？”
沈知禾的心跳停了一下。
他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卫生所就那么大，待个十几分钟就够了，她却去了那么久。
她脸上装作没事，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
“没有啊，就拿个药，能碰到谁。”
“睡吧，我困了，明天还得去店里。”
说完，她赶忙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战霆舟在她身后没说话。
黑暗里，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让她不敢动弹。
最后，他只“嗯”了一声，吹熄了床头的煤油灯。
第二天一早，服装店的卷帘门刚拉开，就进来了不少人。
沈知禾今天穿了件自己做的鹅黄色确良衬衫，领口的小荷叶边很别致。
她笑着熟练地招呼客人，好几个年轻姑娘都围着她问这问那。
“沈同志，你这衬衫样子真新鲜，领口的花边怎么做的？太好看了。”
“就是，比供销社卖的好看多了！”
沈知禾拿起一小块布料，耐心地给她们比划。
“这个叫荷叶边，不难，就是裁布的时候要裁成圆形，然后……”
正说着，店里来了两个熟客。
是附近纺织厂的女工，经常来店里。
“知禾，听说了没？昨天文化馆那个服装比赛，初赛结果出来了。”
沈知禾正给一个姑娘量尺寸的手停住了。
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她还以为要等好几天呢。
“是吗？结果怎么样？”
另一个矮个子女工也凑过来，好奇地问。
高个子女工得意地拔高了嗓门，那劲头像她自己得了奖。
“第一名是个叫沈禾的，设计了个什么劳动新风套装，听说都惊动省里专家了！”
“当场画的设计图，把评委都看傻了！你说神不神！”
“沈禾？”
店里一下就热闹起来，所有人都朝沈知禾这边看。
一个挑布料的顾客好奇地问。
“这名字跟知禾同志就差一个字，不会跟沈同志有关系吧？”
另一个年轻姑娘捂着嘴笑起来。
“没准就是知禾本人呢，咱们这块，就数知禾手艺最巧，脑子最活！”
“对啊，知禾，是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