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雪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快地收敛起脸上的震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嫂子,这里可是外交部重地,不是什么菜市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洛雪那话里的刺儿,根根都往沈知禾心窝子里扎。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土,骂她上不了台面,给她扣个拖油瓶的大帽子呢。
呵,有意思。
真当她是七十年代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被这么一激就得羞愤得找地缝钻进去?
沈知禾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手拿起桌上一本不知道什么文的外文杂志,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
“我来给霆舟送文件。”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办公桌上那个牛皮纸档案袋,“他落家里的,加急件。”
洛雪的脸僵了,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油盐不进的反应。
她不甘心地走近几步,挤出关切的模样。
“嫂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各部门的要员,还有不少国际友人。这要是万一……不小心闹出什么笑话,丢的可是战参赞的脸,是咱们国家的脸。”
呵,还扯上国家了。
沈知禾心里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人,办公室的门却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吱呀——”
这一次进来的,是战霆舟。
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制服,肩宽腿长,气场强大。只是此刻他脸上没了平日的冷峻,正侧着头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他身后,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还有几位一看就是中方陪同的工作人员。
“战参赞!”
办公室里几个原本在整理资料的干事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喊道。
那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约莫三十多岁,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穿着得体的套裙,气质优雅又外放。她的目光在办公室里一扫,立刻就落在了穿着时髦连衣裙、身段窈窕的洛雪身上。
毕竟,跟旁边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布衫的沈知禾比起来,洛雪看起来才更像是外交参赞的夫人。
“Oh! Zhan!”
那位外国女性的蓝眼睛一亮,用一口流利的英语热情地开口,“听说您最近结婚了,恭喜!这位就是您那位美丽的妻子吗?”
说着,她已经满脸笑容地朝洛雪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您!”
瞬间,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洛雪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似的看向战霆舟,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别提多尴尬了。
战霆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正要开口解释。
可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直像个局外人似的沈知禾,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杂志合上,放在桌上。
她优雅地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
“事实上,我才是他的妻子。”
“也很高兴认识您。请问您是?”
石破天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沈知禾身上!
包括战霆舟,也包括他身后那几位中方工作人员,个个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洛雪更是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那金发碧眼的女士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哦!天哪!实在太抱歉了!”
她连忙收回伸向洛雪的手,转而真诚地望向沈知禾,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艳。
“您真是太美了!而且您的英语太棒了,简直无可挑剔!”
沈知禾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谢谢。我是沈知禾,战霆舟的妻子。”
“伊丽莎白·卡特。”对方回握着,兴奋地自我介绍,“文化参赞,来自英国大使馆。战参赞可从来没提过,他妻子的英语说得这么好!您是怎么学的?这口音太地道了!”
沈知禾微微一笑,那笑容自信又得体,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这样的场合。
“小时候跟一位英国家教老师学过一些。”
这是她早就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想好的借口。
一旁的战霆舟,深邃的黑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还是那个在乡下长大,传闻里撒泼打滚的疯女人吗?
不。
眼前的她,自信,优雅,谈吐不凡,站在一群外交人员面前,非但没有露怯,反而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战霆舟心头的惊涛骇浪还未平息,那位名叫伊丽莎白的英国女士,已经用她那双充满探知欲的蓝眼睛,再次看向了沈知禾。
“沈夫人,”伊丽莎白看向沈知禾,笑嘻嘻的,,“既然您对英国文化如此了解,我很想听听,您对我们当前的中英关系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跟在战霆舟身后的几个中方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绷紧了。
这英国婆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问题问得也太刁钻了!
这可是外交层面上的事儿,一个字说错,那都是政治问题!参赞夫人这……这不是被架在火上烤吗?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紧张地盯着沈知禾。
洛雪虽然听不懂那串洋文,但她会看脸色啊!
看这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看那几个干事紧张得跟要上刑场似的,她就知道,这问题绝对不简单!
太好了!
洛雪心里乐开了花,幸灾乐祸地抱着胳膊,那眼神,就跟等着看好戏开锣似的。
战霆舟的目光也倏然收紧,深邃的眸子像一口古井,沉沉地落在沈知禾身上。
他不是担心她会说错话给国家惹麻烦,而是……他控制不住地想知道,这个女人,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然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沈知禾,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她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这问题里的陷阱,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
“伊丽莎白女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对那些深奥的政治议题,实在没什么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