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舟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粉笔灰簌簌落下。
他抬头时，沈知禾正倚着讲台看他，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不巧，我给她打的电话。”
沈知禾没接话，只是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衬得肌肤如雪，领口处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站着，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战霆舟先移开了视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孩子们很喜欢你。”
沈知禾轻笑着点点头，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我也很喜欢他们。”
提起那群小家伙，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沈知禾看着战霆舟略显僵硬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无比认真地说：“今天……谢谢你。”
“战夫人不必客气。”战霆舟突然转身，低笑一声。
沈知禾浑身一僵，但很快调整好表情，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仰起脸。
这狗男人不发散魅力会死啊！
她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眨了眨眼：“战参赞这是要检查工作？”
战霆舟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大胆，一时语塞。
沈知禾趁机轻巧地绕过他，拿起讲台上的教案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回家吧，孩子们等着呢。”
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回家的路上，沈知禾坐在副驾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
“校长说，从下周开始，你可以当班主任了。”战霆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
沈知禾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七十年代的班主任可比二十一世纪的班主任含金量高多了，这是对她能力的最大认可。
战霆舟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格外分明，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嗯，不过那个赵卫国，可能会更针对你。”
沈知禾听了，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笑出了声。
她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颈侧线条：“让他来。正好给大豆儿演示怎么抓狐狸。”
吉普车碾过一块石头，车身剧烈颠簸。
沈知禾顺势往战霆舟那边一歪，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大腿。
她故作惊讶地哎呀一声，却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而且，就算我自己搞不定，不是还有你吗，战大参赞？”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战霆舟握方向盘的手收紧，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沈知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沈知禾，”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知禾丝毫不惧，反而就着他的力道往前倾身，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知道啊，那战参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女人！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战霆舟喉结上下滚了滚，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把视线死死钉在前方颠簸的土路上。
他不敢看她。
可沈知禾还是眼尖地发现，他那线条冷硬的侧脸，从耳根处悄悄漫上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在战霆舟看不到的角落，她勾了勾唇角。
饭后，沈知禾在院子里陪着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战霆舟就站在廊下，靠着门框，目光不自觉地就跟着那道在月光下奔跑的身影。
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哥。”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战明玥站到了他身边，撇着嘴。
“你就不怕嫂子现在天天往外跑，在外面接触了别的男人，心思野了，管不住了？”
战霆舟的目光冷了下来，“管好你自己的事。”
战明玥不甘心地小声嘟囔：“她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向着她……”
战霆舟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转身，迈开长腿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一份文件，可上面的铅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沈知禾站在讲台上挥手的画面总往脑子里钻。
是她在讲台上自信从容的样子，是她在车里狡黠的眼神……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忽然想起车里她靠近时衣领里飘出的肥皂香。
见鬼了，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块肥皂，怎么这个女人身上这么香？
疯女人。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定义她的。
可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人？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夜深了，哄睡了三个宝贝疙瘩，沈知禾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她没有马上躺下，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尤其是战霆舟。
这个男人太有意思了。
他身上有这个时代男人特有的那种大男子主义的别扭，可他又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护着他，为她铺平前路。
这种行动派的温柔，比她上辈子见过的所有花言巧语，都来得更让人心动。
沈知禾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可这点好不容易升起的温情，在往后半个月中，被工作打个粉碎。
沈知禾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就着昏黄的灯光备课，深夜里，三个孩子都睡熟了，她还在批改作业。
偏偏办公室里都看不惯她，每次她一进办公室，又有人阴阳怪气。
“哎呦，听说了吗？沈老师又带着学生去操场上课了？这可真是……花样百出啊。”
“哼。”
赵卫国把报纸抖得哗啦响，茶缸子往桌上一磕。
“哗众取宠罢了。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教学质量怎么样，还得月考见真章！到时候，我看她怎么收场！”
“教育革命不是演话剧！”
他那点心思，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无非是笃定了一年级三班那群混世魔王底子差，就算她沈知禾是神仙下凡，也别想在半个月内力挽狂狂澜。
沈知禾呢？
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这帮老油条上辈子在职场里她见得多了。
“沈老师……”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教其他班级的年轻女教师刘芳，她算是办公室里少数对沈知禾还算温和的人。
她悄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你别理他们，我觉得你的教学方法挺新颖的，孩子们都喜欢。”
沈知禾从作业本上抬起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
“不过……”刘芳的脸上露出担忧，“你还是小心点。我听说……赵主任在王校长那里说了你不少坏话。这次月考，你们班要是考不好……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