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的不是穿着制服的公安,而是两名戴着袖章的街道办干部。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是街道办的王主任。
战老爷子抬起手,疲惫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王主任来了,坐吧,今天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处理一下。”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将李老板画了押的证词递了过去,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王主任仔细地翻看着那几页写满了字的纸。
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看完之后,他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看向战静姝。
“战静姝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以次充好,并且许诺干股的行为,已经涉及到了投机倒把罪。”
“这要是往严重了说,是要判刑的。”
话落,战静姝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我……我就是想帮家里省点钱……”
她这话说得小声又委屈,企图博取同情。
“是吗?”
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她的幻想。
迎着众人的视线,沈知禾上前一步,把最难看的事实摆在明面上。
“省钱需要背着家里所有人,偷偷摸摸地进行?省钱需要许诺外人三成干股,把战家的产业拱手让人?”
“还是说……省钱需要塞钱封口,让人跑路来毁灭证据?”
沈知禾每问一句,战静姝的头就低下一分。
王主任和身边的同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哪是省钱,这分明是监守自盗,被人抓了个正着。
王主任轻咳一声,把手里的证词放回桌上。
“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毕竟你们是自家人,还没造成实际的经济损失。我看,就按照内部矛盾处理吧。”
说着,他转向面色灰败的战老爷子。
“老战同志,这事我们街道办就备个案,主要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家风建设,很重要啊。”
话音落下,战静姝的眼睛亮了。
不用去公安局了?
她就知道,爷爷不会真的那么狠心。
干部都说了是家事,沈知禾还能把她怎么样?
战老爷子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战卫国去送人。
等两位干部一走,堂屋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战静姝眼珠一转,悄悄地朝门口挪动脚步,想趁乱溜回自己屋里。
“没事的话,我……我回屋了。”
“站住。”
沈知禾脚步一动,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战静姝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连装都懒得装。
“你算老几?街道办的干部都说没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知禾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响彻了整个堂屋。
战静姝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整个人都懵了。
“啊!”
苏婉尖叫一声,下意识就要冲上去。
战明玥却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妈!让嫂子教训她!姐她就是被你和爸惯坏了,再不长记性,以后要闯下滔天大祸的!”
闻言,苏婉的脚步顿住了,虽然心疼得浑身发抖,却终究没有再上前。
战静姝终于从剧痛和震惊中回过神来。
“沈知禾!你敢打我!”
她尖叫着,张牙舞爪地就朝着沈知禾扑了过去。
“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沈知禾的衣角,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
战霆舟站在了妻子身前,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战静姝的手腕。
沈知禾从丈夫身后走出来,轻轻甩了甩自己有些发麻的手。
“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管教人,是靠巴掌吗?”
闻言,战静姝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用力挣脱开战霆舟的手,连滚带爬地冲到战老爷子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爷爷!爷爷您救救我!她要逼死我!沈知禾她就是想逼死我啊!”
“爷爷,把她赶出去!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闻言,战老爷子疲惫地转过身,浑浊的视线落在了沈知禾身上。
“知禾,你说,该怎么处置?”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沈知禾身上。
沈知禾迎上战老爷子那双饱含着痛苦的眼睛。
“爷爷,我只问一句。”
“如果今天做这件事的,不是静姝,不是战家的人,而是一个外人,以次充好,败坏衣坊名声,还企图侵吞战家的产业。”
“战家,会不会报警?”
话音落下,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是啊,如果是个外人,战家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
必定是雷霆手段,送去法办,绝不姑息。
可偏偏,这个人是战静姝,是战家的亲孙女,是苏婉和战卫国的亲生女儿。
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那张泪水纵横的脸,怔怔地看着沈知禾,又缓缓地转向自己的女儿。
战静姝接触到母亲的视线,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住苏婉的衣袖。
“妈!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坐牢!妈!你跟爷爷说,跟沈知禾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可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看不到半点丝毫悔意。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苏婉心头最后的希冀也破灭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战静姝的脸上。
这一巴掌,比沈知禾之前打的那一下更重。
战静姝捂着火辣辣的脸,呆若木鸡。
她不敢相信,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母亲,竟然会动手打她。
苏婉的手在抖,身体也在抖,“闭嘴!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错!”
“我们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街道办的同志给我们留着脸面,让我们自己处理,可你呢?你自己不要脸!”
她捂住胸口,泣不成声。
“我宁愿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战静姝。
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战老爷子看着跌坐在地的大孙女,将视线定格在沉默的儿子身上。
“这个家,不分不行了!”
“再这么乌烟瘴气地闹下去,我们战家几十年挣下的脸面,都要被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