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站在人堆里,头皮都麻了一下。
就在这时,战明玥从里屋冲了出来。
“不可能!我嫂子昨天一整天都在家看书呢!”
“为了考大学,周伯伯还专门来家里给她讲题,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周伯伯!”
苏婉也走了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摇头。
“是啊,知禾昨天身子不舒服,吃了药就睡了。”
听这么一说,店里的客人都信了。
“哦,对,知禾同志这不刚考完大学嘛,哪有功夫去参加比赛。”
“就是,瞧我们这脑子。”
话虽如此,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还是盯着沈知禾看。
“不过要我说,要是知禾去比赛,肯定也能拿奖,你们瞧瞧她今天穿的这件衣裳,这领子,这袖子,比百货大楼卖的都洋气!”
一句话,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拽了回来。
沈知禾赶紧顺着话头往下说,“阿姨您可别笑话我了,我就是自个儿瞎改的。”
说着,她拿起旁边一匹月白色的布料,放到对方眼前。
“您看这块料子,给您闺女做条裙子正好,又显白又文静……”
店里重新恢复了刚才的买卖气氛。
战明玥挨到她旁边,小声地为她抱不平。
“嫂子,那个叫沈禾的肯定没你厉害!等你考上大学,当了真正的设计师,看谁还敢乱说话!”
沈知禾看着小姑子为自己说话的模样,心里又暖又涩。
“好了,快去帮妈干活吧,这批货催得紧。”
战明玥“哦”了一声,听话地回了里间。
沈知禾继续笑着招呼客人。
只有她自己清楚,刚才听到沈禾那两个字时,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傍晚收了工回家,沈知禾人还没进院门,就被几道视线给盯上了。
是院里的几个婶子大娘,正聚在一起晒太阳聊天。
王婶正拣着米,一看见她,就大声笑了起来。
“哟,我们未来的大学生回来啦!”
她这一嗓子,半个院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笑得更厉害了,“不对不对,现在得叫设计能手了!”
沈知禾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王婶,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哎哟,你这丫头还跟我们藏着掖着!”旁边纳鞋底的李奶奶也开了口,“文化馆门口都贴红榜了,第一名,沈禾!我让我孙女念给我听的。”
“咱们这大院里,就你一个姓沈的,名字就差一个字,不是你还能是谁?”
一听这话,战明玥不乐意的,双手叉腰,大声反驳。
“怎么就有个沈禾就跟我嫂子扯上关系了,我都说了,我嫂子昨天晚上一天没出去,那个劳什子沈禾!跟我嫂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她就是个不知道那里来的小裁缝,知道我嫂子厉害,故意在这里碰瓷呢!”
沈知禾悄悄拽了拽小姑子的衣角,脸上发烫。
“明玥,少说两句……”
战明玥正护着嫂子上了头,哪里肯听。
“凭什么不说,他们这是造谣!万一传到大学招办的耳朵里,影响嫂子政审怎么办?”
这话倒是让围观的人都静了静。
一直没怎么作声的苏婉上前,温柔地打着圆场。
“各位邻居都散了吧,知禾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得回去歇着了。”
她说着,扶住沈知禾的胳膊,带着她和战明玥往家里走。
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家,战老爷子正坐在堂屋里看报纸。
“外头吵吵嚷嚷的,在说什么呢?”
战明玥一肚子的火还没消,气呼呼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战老爷子听完,脸色一沉,“胡闹!知禾是马上要上大学的人,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做什么?”
他转向沈知禾,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强硬。
“你这几天就少出门,在家里好好看书,等录取通知下来,这风头自然就过去了。”
闻言,沈知禾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不想躲,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
“爷爷,其实参加比赛也不是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里屋传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战卫国从房间里走出来,眉头紧锁。
“你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要是让人知道,我们战家的儿媳妇,放着正经大学不上,跑去搞那些裁裁剪剪的东西,像什么话?”
话落,堂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沈知禾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知道公公战卫国为人严肃,没想到他对这件事的偏见这么深。
一直沉默着给几人倒水的战霆舟,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暖水瓶。
“爸,现在国家政策已经允许个体经营,服装设计也是三百六十行里正经的一行。”
战明玥一听哥哥帮腔,立刻站到了他身边,找到了主心骨。
“就是!嫂子的手艺那么好,凭什么不能去参加比赛?”
“我看报纸上那个叫沈禾的设计,肯定还不如嫂子随手画的呢!”
苏婉看着一双儿女都护着儿媳妇,头疼地叹了口气,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她拉了拉战明玥的胳膊,又看向沈知禾,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知禾,妈知道你有才华,可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咱们还是避避嫌……”
沈知禾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家人。
“我知道大家是为我好。”
“可如果……如果我真的对服装设计有兴趣,难道就因为怕人说闲话,一定要藏着掖着吗?”
闻言,战老爷子愣住了。
战霆舟往前站了半步,高大的身影将妻子完全挡在了身后。
“爷爷,知禾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
眼看着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僵,沈知禾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将他拽回自己身边。
“爷爷,我明白您的顾虑。”
“这样吧,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我保证不去想任何跟比赛有关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
“您说得对,现在这个阶段,确实应该以学业为重。”
闻言,战老爷子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知道轻重就好。”
说完,老人背着手,转身回了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