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服装比赛初赛?就是今天?
一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了?”周老关切地问,“是哪步算错了?”
“没……没有。”
沈知禾强作镇定地弯腰,捡起了铅笔。
她飞快地算完最后几步,将草稿纸推了过去。
“周伯伯您看,连接这条对角线,用三垂线定理……答案是根号三,没错。”
周老凑近了,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遍,随即一拍大腿,高声叫好。
“妙啊!这个解法比标准答案还简洁!知禾你这脑子,真是没得说!”
战老爷子与有荣焉,笑得合不拢嘴。
沈知禾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突然捂住肚子,佯装难受。
“爷爷,周伯伯,我……我可能吃坏肚子了……得去趟卫生所拿点药。”
战老爷子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严重不?怎么好好的就吃坏肚子了?”
“明玥,快,陪你嫂子去!”
沈知禾连忙撑着桌子站起身。
“不用,妈,爷爷,就一点小毛病,我自己去去就回。”
“你们先聊,我很快回来。”
她说着,已经快步走向门口,连外套都忘了拿。
她不能再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
如果今天真的是初赛,她不能错过。
出了家门,冷风一吹,沈知禾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她没有往卫生所的方向走,而是一路朝着文化馆的方向小跑而去。
初冬的街道上,行人不多。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既怕希望落空,又怕希望成真。
果不其然,文化宫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大的画夹,或者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图卷。
沈知禾站在队尾,两手空空,在一群人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显眼。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前面,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人正在挨个检查。
“同志,请出示你的设计稿。”
“好的,进去吧,到三号厅等候。”
很快,轮到了沈知禾。
工作人员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后面的同志,请出示设计稿。”
沈知禾的心一揪,慌忙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叠成小方块的报名回执。
“同志,我……我报名了,但是我忘了带图样,能不能……能不能通融一下?”
排在她身后的一个姑娘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开玩笑呢?没带设计图来参加什么比赛?”
“就是啊,这是全省的比赛,多重要的场合,怎么能这么马虎?”
闻言,沈知禾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工作人员接过回执单看了一眼,确认了她的报名信息,但还是摇了摇头,把回执单递了回来。
“抱歉,同志,按规定,必须要有设计稿才能入场。”
沈知禾攥着那张薄薄的回执单,大脑飞速运转。
“同志,我能现场画。”
“给我纸和笔就行。”
排在她身后的那个卷发姑娘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场画?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涂鸦呢?”
沈知禾缓缓转过身,平静地迎上那道嘲讽的目光。
“这位同志说得对,这确实不是涂鸦。”
“不过,真正的设计是在心里,不是在纸上。”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卷发姑娘抱在怀里的精美画夹。
“要是离了原稿就什么都画不出来,那和照葫芦画瓢的裁缝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掷地有声,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那卷发姑娘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工作人员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两手空空,却气势十足的女人。
他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她手里那张被捏出褶皱的回执单。
最终,他侧过身,点了点头,“进去吧,最里面靠墙有张空桌子。”
初赛现场设在文化馆的小礼堂里。
三位评委坐在最前排的长桌后,表情严肃。
参赛者按照报名顺序,依次走上台,将自己的设计图用图钉固定在画板上,然后开始讲解自己的创意理念。
沈知禾找到那张空桌子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广播里叫到了她的名字。
沈知禾站起身,在全场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中,走上了台。
她什么也没带,只是从评委席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张空白的画纸和一支组委会提供的铅笔。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的设计叫劳动新风套装。”
“是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职业女性,设计的一款工装与常服相结合的日常服装。”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坐在中间的主评委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眉头微蹙。
“同志,你的设计图呢?
沈知禾将那张硕大的白纸在画板上铺平,抬起头,“请给我十分钟。”
“哗众取宠。”
台下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沈知禾没有理会。
她拿起铅笔,手腕微沉,笔尖便落在了白纸上。
她画得极快,而且根本不用橡皮。
上身是一件改良过的短款工装夹克,去掉了繁复的口袋,只在胸前保留了两个,领子设计成了小翻领,显得精神利落。
下身则是一条高腰阔腿裤,线条流畅,既方便活动,又能很好地修饰腿型。
台下的议论声,不知不觉间渐渐变小。
就在这时,坐在最左边一个戴眼镜的评委突然“咦”了一声,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等,小同志,你这个腰部的褶皱设计……”
沈知禾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一边画着细节,一边解释。
“是借鉴了传统旗袍的省道收腰手法。”
“但是我把旗袍的斜丝绺裁法改成了直料,这样更符合劳动布料本身的纹理特性,也更耐磨损。”
当她画完最后一笔,放下铅笔时,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画板上,一套既有劳动人民的朴实耐用,又不失女性优雅美感的服装,完整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不止如此,她还在设计图的旁边,用极快的速度标注出了所有的细节。
主评委缓缓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同志,你……以前专业学过服装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