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春和景明，花田漫漫，从绿茸茸的田埂上摇摇摆摆走来一群白鸭子，嘎嘎叫着呼朋引伴，相邀去河里戏水。一个穿粗布棉褂，长得虎头虎脑，脸上挂着两条鼻涕的半大男孩时不时甩一下手里的鞭子，把乱跑的鸭子赶回鸭群。
“濮濮……”
先到河边的鸭子们迫不及待地张开翅膀往河里跳，溅得水花到处都是。
“麻尾，不准欺负红嘴！”小男孩站在河边，挥舞着小鞭子骂河里骑到一块儿的两只鸭子，脏兮兮的小脸又急又生气，仿佛公鸭欺负的是他一样。
“嘎嘎嘎嘎……”
“听到没有，晚上不准你吃蚯蚓了！”男孩嘟着嘴气鼓鼓地指着骑在上面的麻尾，就是那只尾巴麻花的公鸭。可惜他鞭长莫及，只能站在岸上干着急。
宽阔的河面冒出几根野草，随着柔柔的水波轻轻摆动。鸭子们撒欢地嘻戏，个个拱着脑袋钻到水里找食吃。
“哼！”男孩用衣袖抹了一把长长的鼻涕，转身走到油菜花田里睡大觉。
仰面朝天压倒一大片嫩黄色的油菜花，辛勤采蜜的小蜜蜂们嗡嗡地围过来。
“吵死了……”男孩挥开蜜蜂坐起来，看了一会河里的鸭子，起身沿着河岸去扯狗尾巴草。
“嗯？河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油菜花，是哪个丢下去的？”前面不远处的河湾上漂浮着一片嫩黄色，男孩伸着脖子看，好像又不是油菜花。
他丢下狗尾巴，欢快地跑过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进河湾的沼泽里……
“啊……”走近了才发现，河边飘着一个长头发的人，好像是死人，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湿乎乎的泥巴沾了一屁股。
“救命啊！有死人啦……”他一骨碌爬起来，一只鞋子陷进泥巴也顾不上，光着脚飞快地往村里跑……
男孩嗓门大，在村口一嚷，附近的十几个村民都跑出来了。
“小虫，你嚷啥嚷咧？”
“死人！有死人，你们快去看吧，就在河湾！”
老的小的十几个人一窝蜂往河边跑，一个身宽体胖的女人踩不稳田埂，啪地一下摔倒在地里，后面瘦小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去扶她，“臭婆娘，走不稳还跟着凑热闹！摔了腿老子可不背你！”
“呸！谁要你背？”婆娘雄赳赳地站起来，继续往前面走。
“在那！”小虫胖手指着河湾的地方，领着大家过去。
几个力气大胆子大的男人踩到沼泽里，一起用力把河里的尸体抬上来，放在岸边。
“哎呀！是个年轻的姑娘，这脸白滋滋的，应该已经死了吧！”
“年纪轻轻就没了，够可怜的，唉……”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阿婆替姑娘检查了一下气息，摇摇头说：“没气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小虫咬着手指巴巴地盯着地上的人，忍不住觉得可惜，那么好看的姐姐，怎么就死了呢？
“诶……等会儿！”胖婆娘王婶摸到姑娘的手腕，惊讶得叫起来，“还会跳哎！”
“快，快去把老东叫来，说这里有个人要他救！”
“那老东头儿指不定喝醉了在哪兜树上睡着呢！”
“别管了，赶快去！”
……
大家把姑娘抱回村里叶婆婆家，叶婆婆是个寡妇，青年丧子中年丧夫，一直是一个人住，家里有几间瓦房空闲，她主动提出让姑娘住自己家的。
几个妇人帮姑娘换了一身干爽的麻布衣服，用被子盖好，等着村里唯一会医的老东头儿来。
今日难得，老东居然没有喝醉，很快就被几个小伙子拽过来了。看着屋子里杵着一堆人，山羊胡子一翘，恨铁不成钢地骂：“还不快去烧热水，再耗下去人不死也得死了！”
屋里的女人呼啦啦出去烧水了。
“哎呀，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让我看看……”老东撸了撸袖子，摸着姑娘冰凉的脉搏，不一会儿又去翻看她的眼睛，嘴巴，末了点点头，摸着胡须走到门口，对着外面伸着脖子张望的一群年轻小伙问：“谁愿意去我屋里把我的箱子拿来呀？”
“我去！”长得最高，皮肤最黑的小伙子反应最快，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没过多久，小伙子回来了，进屋把箱子摆在床头，趁机偷偷看了眼姑娘，唬……只一眼魂都快被勾走了，别看姑娘现在昏迷不醒，脸色难看，就看那五官，长得跟画上的一样，凑在一起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小伙子看呆了，眼睛都移不开。
“还不出去！去叫你娘来帮忙！”老东瞪着小眼睛吼他。
“诶！”
三个妇人端着脸盆拿着剪刀布条进来，老东往边上一看，忍不住皱眉：“我只说要热水，谁让你们拿这些来了？又不是生孩子，拿剪刀干嘛？”
“那……以防万一嘛，咱们就一起给你拿来了。”一个妇人嗫嚅道。
“行了行了，来个会挤水的，先把她肺里的水挤出来。”
其她两个妇人都看着中间稍微胖一点高一点的妇人，村里人都知道，老罗家的以前救活过几个落水的孩子。
“我来。”老罗家的走到床边，揭开姑娘身上的被子，双手叠加放在她的胸口，有节奏地按压。
压了十几下，姑娘没有反应，老罗家的为难地看着老东头儿，“不行哎！”
“继续按，按到吐水为止。”老东一边翻找自己的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嘱咐。
妇人继续按，直按得头快出汗了，姑娘终于咳了一声，呛出一口水来。
“继续继续！已经吐了！”旁边两个妇人着急坏了，大声催促。
“咳咳咳……”床上的人不停地咳嗽，呛出好多水来，然后慢慢有了呼吸。
“好了，把这药丸用热水匀开，兑一勺盐，一会儿喂她喝下。”老东把一颗拇指粗黑乎乎的药丸递给旁边的妇人，又转身去拿麻条，在灯上面点燃了，用烟熏姑娘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拿出针来，把她的手指、脚趾一一扎破，放血。指尖的疼痛让床上的人蹙眉，慢慢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