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村相较于临边的村落富裕许多,几乎能和城镇相提并论。所以,一家小面馆算不上十分宽敞,但一溜摆放着六张方桌,四周一边一条长条板凳,收拾的干净整洁,那桌上筷篓里头的筷子洗的一尘不染。
“你不吃?”傅念安坐得笔直。
“我不饿。”沈珍珠这话一出,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起来,她只觉得尴尬,又暗骂自己不争气。
她不是个爱吃的人,从前因跳舞,她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严格,平日里吃些什么,也都只挑低热量,纤维素含量多的东西。
如今,坐在这面馆里头,那煮面的汤是用猪大骨熬的,熬的雪白,热腾腾的冒着气,香气扑鼻。
她,第一次馋了。
面来了,傅念安端到她面前,又从筷篓里头抽了一双筷子,仔细用他那块手帕擦了擦,搁在那碗上。
沈珍珠没动筷子,“我不饿,说了我请你吃。”
傅念安两手握着搁在桌面上,一双眼睛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快吃,这面得趁热吃才好吃。”
她心想,这人会不会以为,她方才故意那么说,实际上是暗示他,让他请自己吃面?
“你别多心,我真是想请你吃。”
傅念安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让沈珍珠觉得这面前的面条都不香了。
“沈同志,是你想太多了。”
说罢,他又拿起筷子递到她手边。
沈珍珠实在招架不住,这是碱水面,有些微黄,经过这浓厚的汤底一煮,格外的好吃。
好吃到沈珍珠吃了一筷子就停不下来。
一早出门,她也没吃上什么东西。
这是今天的第一餐。
以至于她也顾不上吃相了,吃的一张嘴都是油花,两个腮帮子鼓鼓囔囔的,咀嚼起来活像一只小仓鼠。
对面的傅念安看着她,嘴角一直擒着一抹微笑,能把一碗面条吃的像吃猪肘子的,只怕沈珍珠是第一人了。
他起身去付了粮票和面钱。
又替她要了一个煎蛋。
沈珍珠看着他端着小碟子过来,里头有只煎的四周微黄的鸡蛋,一看就很好吃。
他搁在她面前。
沈珍珠抬头看着他。
傅念安笑着递给她一张手帕,她愣了下,他好看如葱白的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她反应过来忙接过来擦掉自己嘴边的葱花。
“这鸡蛋我能带回去吗?”她停了停又补充道,“我想给我小妹吃。”
傅念安点头,“你要是不嫌弃,装在我饭盒里头?”
她点头。
傅念安从自己背的布包就能拿出一只铝饭盒,他的东西也像他人一样,干净平整的没有一点凹陷,像只全新的。
从面馆里出来,傅念安推着自行车和她并肩而行,黄昏的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
她的身高仅仅到他的肩头。
“东西在哪里?”
她一愣,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着他,傅念安是她肚子里头的蛔虫吗?
“傻了?”他又冲着她笑。
沈珍珠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句,“傅知青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对别人笑了,很不好。”
说罢,她加快了步伐。
这男人是不是有毛病,一双桃花眼生的就多情,再时不时对着她“放电”,这年代,他这样真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再说了,如今沈珍珠一心想着怎么“脱贫”,她可不想一不留神就掉进“青涩恋爱”的陷阱里头。
“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傅念安跟上她的步伐。
“你刚刚不也叫我沈同志。”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因为这个,你生气了?”
沈珍珠语塞,这人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她指了指前头的巷子,“我去那里拿点东西,你在巷子口等我。”
傅念安点头。
他看着沈珍珠敲了敲那巷子里头人家的门,不一会就出来一个中年妇女,那女子递给她一包蓝色花布包着的东西,沈珍珠又摸了钱给她,二人的“交易”才算完成。
她忙提了东西快步出来,傅念安接过来搁在自行车后头绑起来,也不问她是什么。
只说,“要委屈沈珍珠你坐前头了。”
这一次她比之前熟练了些,可依旧觉得有些紧张。
“别怕,不会让你摔着的。”
傅念安虽这样说,可一路回去,这山路陡峭,四周又是大山,眼皮子底下就是崖底,说不怕也是唬鬼的。
本侧身坐着,不自觉的就将头转到傅念安怀里了。
她紧闭着眼睛,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呼的过,偶尔遇上颠簸的时候,她便惊叫一声抓了傅念安的手臂。
感知到他的体温后,又极快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私心里不想傅念安觉得她是刻意亲近她。
“这会快天黑了,我直接送你回去?”
沈珍珠听到他这句话,忙睁开眼,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村口,她低声喃喃道:“这么快就到了……”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傅念安骑车很快。
可傅念安却来了句,“还没坐够?”
她皱眉,抬头看着他,“我可没有,你还是在村口将我放下吧……”
虽队上的人收工早,这会几乎家家户户都该做晚饭了,可她还是谨慎。
“那东西我直接搁你家门口柴堆上?”
沈珍珠点头,麻利的下了车。
傅念安看着她,那目光像是个老父亲看自己小女儿似的,他心里觉得自己先走不妥当,而后又从他那布包里头摸出一只手电筒递给她,“我远远的跟在你后头。”
沈珍珠没接手电筒,她再一次的意识到傅念安不是一般的知青。
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听说读过好些书,他这样的人等到再几年高考恢复了,是前途无量的,再不济他家里头也是家底殷实。
这个年代一线城市发展很快,芦村所在的地理位置在大山坳里头,也是今年年初才通的电,论条件那是落后极了。
最不济的人家也是瓦房,可沈珍珠家里头还有两间茅草房子。
她这样的,本不该与他扯上关系。
沈珍珠第一次因“贫富差距”而感念上天不公。
上一世她好歹也是国际知名舞团的主席,年纪轻轻就把奖项拿的盆满钵满,一时声名鹊起,她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学舞的小孩子们个个以她为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