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话刚出口,李建方的脸色就惨白了。
“五千块”,三个字像三把刀,又狠又准地扎进了李建方的身体里。
李建方可以在我面前死不承认,但是面对九爷的强大气场,李建方就没有力量抵抗了。
李建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曲念念,曲念念远远地站着,根本不敢朝九爷这边看。
李建方应该是意识到曲念念这边出了事,腿开始打颤。
“九爷……九爷你听我说,我今天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真的是第一次……”
冷不丁的,九爷突然在赌场里张望了一下:
“谁是曲念念?”
曲念念哪里和九爷这样的人物打过交道?偶尔九爷来赌场一趟,曲念念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不可能和九爷有说话的机会。
尤其现在,曲念念知道自己的错不比李建方少,更是定在原地不敢动。
突然,李建方眼珠子一转,急走几步到曲念念跟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九爷面前。
“九爷,她就是曲念念。这件事要是从头说起来,我也是被她给害的。”
曲念念猛然抬头,还不等看清李建方的丑陋嘴脸,李建方突然就一脚踹到曲念念的肚子上。
曲念念“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就朝后飞出去三四米远。
李建方指着曲念念怒吼:
“都是你这个贱货,你说你有一把赌博机上的钥匙,你要我每次抄分算账时在机子上动手脚。要不是你诱惑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李建方眼看事情要败露,突然就疯狗一样咬曲念念。反正嘴长在自己身上,他要胡说,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只不过,李建方这招实在是下作又拙劣。九爷眉头一皱,右眼睛里已经满是对李建方的厌恶。
曲念念被李建方踹的狠了,半天趴在地上起不来,嘴角流出一丝混着涎水的血丝。
我想过去扶曲念念,九爷看着我。
我没动,九爷才把眼神挪走。
李建方还想诬赖曲念念,九爷冷冷开口:
“韩唐说五千块钱的事,我还有点不相信。李建方,你可是跟了我两三年的老人手,怎么能背着我做出这种事?”
李建方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九爷,我真的是被这个贱货给害了。这个曲念念,她是赌场的老员工。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一把机子上的钥匙,她说这个钱不拿白不拿,反正赌场每天的流水那么大,几千块钱根本没人能注意到。”
李建方这是下了狠心,非得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曲念念头上不可。
现在,就看九爷相信谁了。
一个是跟了自己两三年的手下,一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服务员。如果九爷信了李建方,并且让曲念念把之前拿的钱全都吐出来,那曲念念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九爷不是那种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人。他早已经看穿了李建方的把戏。
但是九爷不想只用嘴说,他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来狠狠打李建方的脸。
九爷看我,我点点头,让刘虎虎去了一趟我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刘虎虎出来了。
他的身后,二伙反绑了豆子哥的双手,推搡着他一起出来了。
再看李建方这边,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样,死僵死僵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错,二伙不替曲念念上班,还不在赌场,是因为我让他一直跟着豆子哥。在豆子哥上厕所的时候,把他堵在厕所里给绑了。
从头到尾,我和二伙只是绑了豆子哥的手,并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豆子哥要交给九爷处理,那些该说的话,他直接给九爷说就行了,我没必要提前知道。
九爷看着豆子哥,一副好像在哪见过他的样子起疑到:
“这个人就是你说的证据?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面熟?”
我回头看着豆子哥:
“你认识九爷吗?”
让我意外的是,豆子哥竟然点了点头:
“七八年前,九爷才来石碑镇发展,我爸和九爷喝过酒。”
豆子哥圆头圆脑,说话慢吞吞的:
“那时候我十六七岁,九爷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么虎头虎脑的孩子,还怪可爱的。”
九爷跟着豆子哥的话努力回忆,但是很显然,九爷已经想不起来了。
九爷问豆子哥:
“你爸是谁?”
豆子哥摇摇头,依旧慢吞吞地说道:
“不重要,我爸是陪别人喝酒,凑巧和你坐了一桌。”
九爷继续问豆子哥:
“你爸人呢?他是做什么的?你们家是石碑镇的吗?”
豆子哥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
“我爸死了,几年前就死了……”
事情突然发展到另一条道上,九爷和豆子哥有点叙旧的意思。但是他俩说的,和眼前发生的事又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也不敢打断他们,因为豆子哥突然问九爷:
“九爷,你怎么不问问,我爸是怎么死的?”
九爷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
“怎么死的?”
豆子哥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哼了一声:
“我爸认识你以后,一心觉得你是个人物。他想结交你,就整天泡在你的场子赌钱,结果把家底输光了。正巧那年我妈重病,他没钱给我妈看病,我妈死了,他也一口气窝在心里,也病死了。”
全场鸦雀无声,周围看热闹的赌客们都满脸或者吃惊,或者好奇,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豆子哥。
大家都在等豆子哥继续说下去,说因为他爸妈的死,他是怎么恨九爷。这么多年,又是怎么报仇之类的。
但是豆子哥却没有再开口,他只是很冷静地看着九爷,似乎在等九爷开口。
九爷扭头看了一下身边,刘虎虎很有眼力劲儿地把一个凳子递给九爷。
九爷坐下后,这才开口说道:
“我霍九山在鹭港市开了十几个赌场,每天那么多人出出入入。如果谁家有个意外都算在我的头上,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豆子哥撇了一下嘴: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一直觉得,我爸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题无解,只要有人说“我觉得”,“我听说”,“我认为”这种话,那他的想法早就固定在自己的见识里,别人不可能改变他。
就像现在的豆子哥,他认定他爸妈的死是九爷造成的,九爷拿什么反驳他?
九爷也略微感到无奈,但他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样子:
“说说吧,你怎么会和李建方认识?你和他一起在我的赌场里搞钱,是为了给你爸妈报仇吗?”
豆子哥知道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就慢慢说道:
“我知道赌场是你的,这些年,你在石碑镇,包括在鹭港市的一举一动,我比你本人还要上心。我本来想接近你,在你身边做事,然后找机会给我爸妈报仇。可惜我这人脑子聪明,手却软。我不会打人不会骂人。而九爷你要的,是那种心狠手辣,身上带有匪气的人。”
豆子哥的话,让我不自觉的想了想自己。
难道九爷一眼看上我,是因为我心狠手辣,身上带着匪气?
不是吧?我是那种人吗?
好像有点,其实在歌舞城那几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就隐隐感到,我好像天生身上就有点什么东西。而那种东西我之前没有发现,是九爷先看出来的。
九爷看豆子哥说的实在,竟然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没错,能被我看上的,确实要有点男人该有的样子。”
豆子哥对九爷的话没什么反应,他看了一眼李建方,又继续说:
“赌博机上的钥匙,是我给他的。我本来以为,以我的脑子,想在赌场赢钱很简单。后来我发现,赢钱输钱,和一个人聪不聪明没有关系。你们把赌博机上的赔负概率调的太死,我就是把脑子塞进去也赢不了钱。”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赌博机上有“赔负概率“这么个东西,仔细一想,也大概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了。
应该就是“一比九”,“二比八”这种意思,我让机子十把里出一把赢的货,或者出两把赢的货,剩下都是输的,而这个是可以调整的。
九爷也看了一眼李建方,问他:
“钥匙给你多久了?你和他搞了我多少钱?”
九爷果然是九爷,豆子哥说他爸妈双亡这么悲情的故事都没有影响九爷,九爷只关心自己的钱。
李建方已经彻底认输了,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低垂着:
“我刚来赌场没多久,他就找我。我一共……一共……我和他们,我们一共……搞了有七十多万了。”
李建方在九爷手下两三年,但是他在赌场也就半年多。
李建方以为熬走了上一个赌场经理,他就是下一个经理。到时候整个赌场他来管理,搞起钱来更方便。
没想到,九爷突然让我来做经理,李建方的美梦破碎,难怪他总是看我不顺眼。
不过,七十多万也不是小数字了,九爷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九爷沉默着,他先是看了看李建方,又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曲念念,最后才把目光放在豆子哥身上:
“说吧,那些钱你们怎么分的,每个人都分了多少?什么时候能给我还回来,说个时间,我等你们。”
九爷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趴在地上的曲念念哭了,李建方也腿一软,瘫在地上。
只有豆子哥对九爷的话无动于衷:
“钱我拿的最多,大概有六十多万吧。“
我有点吃惊,李建方说他们搞了七十多万,结果豆子哥一个人就拿了六十多万。那李建方是蠢还是傻,怎么就能让豆子哥这么占便宜?
周围的赌客们没人说话,但是看李建方的眼神,也都是不理解。
豆子哥好像知道大家在想什么,立马就解决了大家的疑惑:
“钱的事,是我威胁了李建方。我告诉他,如果这钱我拿不了大头,我就去找九爷告他。“
豆子哥说着又去看九爷:
“但是九爷,你也别想这些钱我能还你,因为我一分都没带出这个赌场,全都输在这里了。”
这个……这个结果,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
九爷也没想到会这样,多少有点吃惊:
“输了?你辛辛苦苦在我这里搞钱,难道不是为了替你爸妈报仇,而是为了赌?”
豆子哥被九爷反问的愣住了,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搞钱,赌钱,和我给我爸妈报仇……这中间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