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已经睡着了,我把他摇醒:
“叔,那个小护士的事,你仔细给我说说。”
老管家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还反问我:
“什么小护士的事?”
我提醒他:
“就是在越南战场上,救过九爷性命的小护士。你刚才说九爷把她带回来了,可是我听说,她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
老管家缓了好久的神,才慢慢想起来一点:
“哦,你是说那个小护士啊,她死了吗?”
我没想到老管家会反问我,我以为他知道什么。怎么看他现在的反应,他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确定老管家是不想说,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继续问他:
“叔,你刚才说小护士被九爷带回来吧,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老管家开始想,想了好久才开口:
“太早前的事了,我记得九爷有次喝多了,他说……说什么后悔把她从战场上带回来,还不如让她死在那里。”
我心跳的咚咚的,感觉自己要知道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九爷喝醉了……这话是九爷给你说的,还是给别人说的?”
我这么问的意思,是想知道,如果九爷是对别人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琪哥?
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是,老管家说,九爷是对小护士说的:
“不不不,九爷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九爷的原话是`我就不该带你回来,我应该让你死在战场上`。”
九爷的原话:
“我就不该带你回来,我应该让你死在战场上。”
所以,小护士没死???
这怎么可能?
如果小护士活到现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九爷是用什么办法把她藏了这么多年,还不让人发现的?
夜深了,老管家又昏昏欲睡,我抓紧时间问他:
“叔,九爷是在这个别墅对小护士说话,还是别的地方?”
老管家说:
“就是别墅,九爷别的地方,我又没去过。”
“叔,你在别墅干了这么多年管家,你就没见过那个小护士?”
老管家勉强来了点精神:
“没见过嘛,就是没见过,心里才一直想。自己想,我又想不明白。”
老管家眉头皱着,好像又开始想这件事了:
“真的,这么多年了,这件事都成了我的心结了。你说这别墅就这么大,九爷又不是经常来。你说……那个小护士到底在哪里啊?”
老管家问我,我问谁?
我也就加入胜义堂那天来过一次,因为钻石,和铁鹰帮火拼时,再来过一次。加上这次,也就三次。
老管家撑不住瞌睡,嘴里絮叨着“藏在哪里啊,在哪里啊”,又睡了过去。
可我却彻底睡不着了。
因为红姐对九爷的态度,还有琪哥在外面投资的事,我早就知道自己对九爷不了解。
我之前想着,怎么从琪哥嘴里知道九爷其它的事。但是试了几次,琪哥又不肯说,我也是无奈的很。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个老管家的嘴里,知道这么惊天的秘密。
九爷把小护士带回来了,却又恨不得她去死。
那么,小护士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被九爷弄死了?
没人知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小护士和那个树皮蛊虫之间,好像有点什么关系。
老管家开始打呼噜,震天响的那种。我被吵的睡不着觉,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想事情。
好不容易熬的天亮,老管家一晚上好睡,早上起的也早。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老管家以为还在睡觉,悄悄起身,下床,生怕吵着我。
冷不丁地,我开口说话了:
“叔,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小护士,你能不能再仔细给我说说?”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管家像是大醉一场才醒过来,竟然完全不记得他晚上说了什么:
“什么小护士?是你病了,要找个护士?”
我仔细观察老管家的脸,隐隐感觉到,他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想承认,那些话是他说的。
我能理解老管家,不管他昨天晚上,是因为什么原因提起这件事。本身这件事是九爷的秘密,九爷是酒后吐真言,无意中被老管家偷听到,老管家不该把这话再说给别人听。
可能就像老管家自己说的,这件事他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也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难道老管家是想借着我的手,把这件事查出个眉目?
不对,老管家和我不熟,他又不知道我有多大的本事。他怎么确定这件事被我知道,我就能查出个结果?
老管家开始东拉西扯,我知道关于小护士的事,他绝对不会再说一个字,也就没有再问他。
“叔,不早了,我过去工地上看看。”
我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
“叔,今天晚上,我可能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晚,你看行不行?”
老管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
“嗨,我一个糟老头子,睡觉又爱打呼噜。你今天晚上过来,我给你安排九爷的客房住。“
我定定地看了一眼老管家,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给我安排客房?
但是想了想,我觉得没必要。
有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把什么都说出来。
就比如老管家,我已经能确定,他告诉我小护士的事,就是想借着我的手去查一下,所以才让我昨天晚上和他睡,今天晚上去客房睡。
老管家见我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一个劲叨叨,不是他不愿意让我挤他的破床,实在是九爷的客房更舒服。
我点点头:
“那就谢谢老叔,我今天晚上再过来。”
离开九爷的别墅,我去工地上看了一眼。
打地基的施工队今天进场,人是九爷找的,我只过去找了施工队的头儿,互相认识了一下。
那个施工队的头儿,很像当初在石碑镇,在九爷的赌场为了戒赌,剁了小拇指的张大洒。
张大洒也是个包工头,不过张大洒没有小拇指了。这个头儿,人家有小拇指。
凑巧的是,这个头儿也姓张,名字里也有一个“大”字,叫张大潇。
张大潇手里拿着一张图纸,给我说土木和砖瓦什么时候会进场。他们现在过来,主要是给地基绑钢筋笼子,准备灌混凝土,打地基。
我越看张大潇,越觉得他和张大洒有几分像,就忍不住问他:
“张头,你是不是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张大潇正说着工地上的事,没想到我突然问他家里事:
“弟……我是有个弟弟,他叫张大洒。我们哥俩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潇洒,大潇洒。”
我觉得好巧,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啊,我认识张大洒啊。我就觉得你和张大洒长得很像,没想到他是你弟弟。”
张大潇也没想到,也哈哈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兄弟俩,都和你有点缘分。我弟去世都两年了,我还能碰到他的熟人。”
我脸上的笑突然僵住:
“你弟去世了?你是说,张大洒不在了?”
张大潇点头:
“不在了,他不务正业,整天泡在赌场不回家。后来欠了赌场的钱还不上,被人家打死了。”
我吃了一惊:
“谁打死的?该不会是九爷的人吧?”
张大潇也是大吃一惊的表情:
“你认识九爷?就是那个霍九山,你认识他?”
我说:
“认识。你现在负责的这个工地,就是九爷的活。”
张大潇猛摇头:
“不对不对,给我介绍这个工地的人说了,这是一个特别有钱的女人,自己给自己盖的别墅。”
我问张大潇:
“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张大潇一副“这还用问”表情:
“当然知道。她叫任春雅,自己开茶楼,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
我说:
“那就对了,任春雅是九爷才结婚的老婆,那个茶楼,是九爷给她开的。”
张大潇的表情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干活的老板,竟然是杀害自己弟弟的仇人。
“张大潇,”
我试着问他:
“这活,你还干不干?”
张大潇看了眼身后,吊车已经开进来了,好几辆卡车拉着钢筋也进工地了。
张大潇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扭头对我说:
“干。”
我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我们俩碰见是个意外,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干活干活,该挣钱挣钱。你弟的事都过去两年多了,人也入土为安了,你也别想那……”
我话没说完,张大潇突然打断我:
“我弟没有入土为安,我们只知道他是被赌场的人打死的,但是没见到他的尸体。”
我愣了:
“你刚才说张大洒去世了,你们要是没见到尸体,怎么知道张大洒去世了?说不定他还活着呢?”
张大潇摇头:
“不可能,我为这事花了很多钱,买回来的消息就是人已经死了,但是尸体别想拿回来。”
我有点难以置信:
“你确定是九爷的人干的?九爷就是真的打死了人,他也不可能要那个人的尸体吧?”
张大潇表情无奈:
“那谁知道?我们是平头老百姓,没权没势。我要不是花了钱,连我弟死没死都不知道。”
我心烦意乱起来。这一天天的怎么了?怎么过来过去都是和九爷有关系的事?
而且每件事,都这么让人想不出眉目?
张大潇知道了工地是九爷的后,情绪明显不太好。我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给九爷整个豆腐渣工程?
这事闹的,要是我不监工这个工地,它就是真的出事,和我也没关系。
但是现在不行了,我不仅要监工,还要死盯着张大潇。他可千万别给我挖个大坑,把我埋死在里面。
所有其它的事都可以先放放,眼下最重要的,是任春雅的这栋别墅,我要从头到尾盯着它盖成。
我记得琪哥给我说过,他说盖别墅这件事,前后也就两个月。还说要和我一人一个月,两个人分着把这事办了。
我当时信了琪哥,现在到了工地,我才知道琪哥骗了我。
两个月,用张大潇的话说,打地基都不够,更别提盖一栋五层高的别墅了。
张大潇的原话:
“八个月到一年,不可能更快。这还是各种条件都顺利的情况,要是碰到连阴雨天气,还得往后拖。”
一年,我要在工地守一年?
我有点头疼起来。
不行,一两个月我可以撑。但是一年,我必须叫琪哥和我换着来。
毕竟我还有依染那边的事情要忙,我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工地上。
我开车离开,找个了电话亭联系琪哥。
我在电话里,就把张大潇和张大洒,还有我担心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告诉了琪哥。
“琪哥,一年的时间太长了。要不咱俩一人一个月,轮流守工地吧。”
琪哥没有反对我的想法,但是,他也好奇张大洒的事:
“怎么可能人打死了,尸体还不给?这好像不是九爷习惯吧?”
琪哥竟然问我,这是我能知道的事吗?我本来对九爷的了解就不多,现在越接近他,反而更觉得陌生。
琪哥问我,我说不出个一二三,干脆又反问琪哥:
“琪哥,你跟九爷的时间最久。九爷所有的习惯,你应该都知道吧?”
我这句话问的带了点心眼,我想试探一下琪哥和九爷的关系。看他们是不是表面上让人看到的那样,关系好的不分彼此。
结果,琪哥在电话那头,明显是闭着嘴,用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也不一定,九爷做事,永远是该你知道的,才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你就是钻进他的心里,你也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所谓九爷和琪哥是生死兄弟,还有过命的交情,这些都是事实。
但是,架不住九爷的心里,还有他根本不想让人知道的角落,这就让人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