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法是苏九娘在江南一个老赌棍那儿学来的。那老家伙总爱说:“千术如钓鱼,急不得。”
苏九娘第一次给我演示这招时,手指在牌面上轻轻一掠,牌就像被风吹起的柳叶,飘飘忽忽地落在该落的位置。
既漂亮又实用。
最关键的是,可以做到令敌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牌面。
这样自己出千的成功率就大大的提升了。
这手法讲究三个字——快、轻、准。
快,是说手指掠过牌面的速度要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太快容易露馅,太慢又失了气势。
昨夜我让楚幼薇对着蜡烛练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她手指掠过时烛火连晃都不晃一下。
轻,是指发牌的力道。要让牌看似随意地飞出,实则暗含巧劲。我在她手腕上绑过丝线,要求她发牌时丝线不能有丝毫颤动。这丫头练得手腕都肿了,愣是没喊过一声累。
准,最关键的是落点。牌必须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手面前三寸处——太近显得刻意,太远又显得生疏。我在桌上画过靶子,让她蒙着眼发牌,十次有九次能正中红心。
方才看着楚幼薇发牌,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的手指在牌面上一掠而过,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那张方片3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胡算盘面前——正好是三寸的距离。
他根本没机会看楚幼薇到底出没出千。
第三把。
胡算盘再次洗牌,这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更慢,手指在牌堆底部轻轻一挑,动作极其隐蔽,几乎看不出来。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小指在牌堆底部微微一动,一张牌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变了。
发牌时,楚幼薇突然伸手按住牌堆:“等一下。”
胡算盘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怎么?”
楚幼薇没回答,只是把牌重新把牌拿了过来,重新洗了一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楚幼薇用的手法,是我昨天才教她的“观音垂袖”。
这手法讲究一个“乱”字——不是胡乱地洗牌,而是通过特定的手腕角度和力度,让牌序完全打乱,连洗牌者自己都难以掌控。这样一来,对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牌堆里的规律。
我教她时说过:“真正的千术高手,不是要记住每张牌的位置,而是要让所有人都记不住。”
楚幼薇学得很快。
她的手腕灵活,手指修长,做起这个动作来格外好看——右手持牌,手腕向内翻转四十五度,让牌面呈扇形散开,左手则轻轻托住牌堆底部。在牌下落的过程中,她的拇指和中指会不着痕迹地交错拨动,让牌与牌之间的顺序彻底打乱。
胡算盘显然没料到这一手。
他接过牌组时,手指在牌堆边缘轻轻一刮——这是老千惯用的找记号手法。
但楚幼薇的洗牌太过干净,他什么也没找到,。
胡算盘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没说什么,只是闷头发牌。
开牌。
楚幼薇拿到一张8,胡算盘拿到一张J。
楚幼薇输了。
“看来运气在我这儿。”胡算盘说,伸手要拿彩头,“这扳指和宝刀,可都是好东西啊……”
我皱眉静静盯着这场牌局。
不对劲。
胡算盘拿到手的是一副错乱到他自己都看不出的牌。
没理由出千。
除非……
他给自己发了两张牌!
两张牌,对楚幼薇的一张牌。
胜率就极大的提升了。
就在胡算盘准备拿走彩头的时候,楚幼薇突然打断说:“等等。”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胡算盘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楚幼薇伸手翻开胡算盘的牌——下面还压着一张黑桃7。
“您多拿了一张。”她轻声说,语气依旧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却让胡算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胡算盘身上。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猛地站起来。
他没有想到楚幼薇竟然看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当众揭穿了他!
胡算盘好说也是两代堂主的账房,在东堂口也是颇有威望的存在。
此刻被一个小丫头狠狠打脸!
简直耻辱到了极点!
胡算盘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猛地指向楚幼薇:“小丫头片子!你——”
“够了!”陈九斤拍案而起,“胡算盘,愿赌服输!在宝爷面前耍这种把戏,你是活腻了?”
胡算盘浑身发抖,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将那宝刀头推到楚幼薇面前。
陈九斤突然哈哈大笑,满脸的谄媚:“好!好!楚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幼薇面前,双手捧起那把波斯匕首,恭敬地递到她面前:“这宝刀配佳人,请楚小姐务必收下!”
“这……”楚幼薇有些无措地看向我。
“收着吧。”我淡淡道,“陈堂主一片心意。”
她这才小心地将匕首收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陈九斤闻言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对对!宝爷说的是!”他转向满院子的手下,声音陡然提高:“都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赌术高手!楚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造诣,将来必定名震江湖!”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胡算盘脸上。
那老家伙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之极,却不敢发作。
我冷眼旁观,心里明镜似的。
陈九斤这手玩得漂亮——既借机打压了胡算盘这个老资历,又在我和楚幼薇面前卖了个天大的人情。最重要的是,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把输刀说成是“赠刀”,面子里子都顾全了。
“胡算盘!”陈九斤突然变脸,厉声喝道:“班门弄斧,还不给楚姑娘赔罪?”
胡算盘浑身一颤,他咬着牙,慢吞吞地走到楚幼薇面前,深深作了一揖:“是老朽眼拙,冒犯了楚姑娘...”
楚幼薇连忙摆手:“不、不必...”
这丫头到底还是太嫩,没见过这等阵仗。
陈九斤见状,立刻又堆起笑脸:“楚姑娘大人有大量!”他转头对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上酒!今日我要与宝爷、楚姑娘痛饮三杯!”
我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陈九斤,其他几个堂口的堂主怎么还没到?”
陈九斤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支支吾吾道:“这个...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弟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陈九斤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宝爷...”他擦着额头的汗,“西堂、南堂和北堂的堂主...他们...派了代表来...本人都没有到场。”
院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几个堂主,根本不给陈九斤这个新上任的东堂堂主面子。
我冷笑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陈九斤,看来你混的也不怎么样啊。”
陈九斤的胖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院子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