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仓库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亮着。外面天应该已经黑了,从铁皮屋顶的缝隙里能看见几颗星星。
旁边张小玲也睡着了。
“醒了?”曼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蹲在我面前,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米线。
我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进来的?岩查猜的人没看见你?”
曼珠把米线递给我,嘴角微微一翘:“天黑,我又换了身清洁工的衣服,他们认不出来。”
我接过碗,米线的香味让我肚子咕咕叫。
但心里还是担心:“太冒险了。岩查猜在滇南势力这么大,你就不怕......”
“怕什么?”她打断我,眼神坚定,“我曼珠做事,从来不信邪,只信自己的直觉。”
我低头吃着米线,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抬头看着她被灯光勾勒的侧脸,突然问:“你觉得值吗?为了我这么个陌生人,得罪岩查猜,他在滇南势大,得罪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转过头,直直地看着我:“值不值,不是看现在,是看将来。”她顿了顿,“我相信你不是普通人。”
我苦笑一声:“说不定明天就横死街头了。”
“那也算我赌输了。”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但我曼珠看人,从没走眼过。”
正说着,张小玲也缓缓醒过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哎哟,阿宝弟弟真是到哪儿都有美女舍命相救啊,让姐姐我好生羡慕。”
曼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张小玲,你少在这阴阳怪气。”
张小玲不理会她,凑到我面前:“怎么样,米线好吃吗?曼珠姐姐可是特意绕了好几条街,就为买你最爱吃的那家。”
我差点被米线呛到。
连我喜欢吃哪家米线都知道,这女人调查得可真细。
曼珠脸色微红,瞪了张小玲一眼:“你少胡说八道!”
张小玲笑得花枝乱颤:“哟,还不好意思了?”她转头对我眨眨眼,“阿宝,你可要记住曼珠姐姐这份情啊。等渡过这关,别忘了老滇赌场还有人在等你。”
曼珠突然正色,对我行了个奇怪的礼。
双手在胸前交叉,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额。
我认出这是千门中人的礼节。
“曼珠在此,预祝宝爷逢凶化吉。”她声音清脆,“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老滇赌场随时恭候。”
我放下碗,郑重地回了一礼:“这份情,我记下了。”
张小玲在一旁啧啧称奇:“看看,这就要私定终身了?”
曼珠终于忍不住,抄起地上的空碗就要砸她。
张小玲笑着躲开,两个女人在仓库里追打起来。
我看着她们闹腾的身影,突然觉得,也许这关真的能过去。
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些。
我靠在墙上,听着她们的笑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曼珠送完晚饭就走了,说是要去镇子上打听风声。
仓库里又只剩下我和张小玲。
天彻底黑透了,仓库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泡亮着。
我靠在墙边,后背疼得厉害,每次呼吸都抽着冷气。
张小玲坐在我旁边,拿着曼珠留下的药酒,小心翼翼地帮我揉后背。她的手很软,动作轻轻的。
“嘶...轻点轻点...”我忍不住吸了口气。
“活该!”张小玲嘴上骂着,手上力道却更轻了,“让你逞能,从那么高跳下来。”
我苦笑一声:“那不是没办法嘛。”
仓库里安静了一会儿,只能听见外面的虫叫声。
张小玲突然噗嗤笑了:“喂,阿宝弟弟,咱俩这算不算是经历过生死了?”
我扭头看她。灯光下,她脸上还带着点灰尘,但眼睛亮亮的。
“怎么?想跟我拜把子?”我逗她。
“去你的!”她轻轻捶了我一下,又赶紧收回手,“我就是觉得...挺神奇的。昨天还在为茶山代理权发愁,今天就跟逃犯似的躲在这破仓库里。”
我笑了笑,没说话。
张小玲往我这边靠了靠,声音低了些:“说真的,刚才在赌场,你跳楼的时候,我都吓死了。还以为咱俩真要交代在那儿了。”
“放心,”我扯了扯嘴角,“我命大得很,死不了。”
“吹牛!”她白我一眼,“刚才谁疼得直哼哼?”
“那不一样...”我继续嘴硬的说。
夜越来越深,仓库里有点冷。
张小玲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我们俩身上。
我们靠坐在麻袋堆里,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夜已深,连虫鸣都渐渐稀疏。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起初还远,转眼就逼近仓库外墙。
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清晰可闻:
“这有个旧仓库,给我搜仔细点!”
“把狗牵过来闻闻!”
我和张小玲同时绷直了身子。
黑暗中,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快!”我压低声音,拉着她钻进麻袋堆最深处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隙。这地方原本是堆放废木料的,勉强能容下两人,但必须紧紧贴在一起。
刚藏好身子,仓库铁门就被“哐当”一声踹开。
手电筒的光柱在仓库里胡乱扫射,脚步声杂乱无章。
“搜!每个角落都别放过!”
我们屏住呼吸。张小玲整个人缩在我怀里,我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她的后背紧贴着我的前胸,隔着薄薄的衣衫,体温互相传递。
为了挤进这个狭小空间,她的腿不得不缠在我的腰侧,这个姿势让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一只狼狗的喘气声越来越近。热烘烘的鼻息喷在麻袋上,隔着布料都能闻到腥味。
那狗在我们藏身的缝隙前停下,开始焦躁地刨地。
我眯起眼,透过麻袋的缝隙死死盯住那只狗的眼睛。
那是种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有的眼神——冰冷,凶戾,带着杀意。
狗突然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后退了几步,任凭训导员怎么拉扯都不肯再上前。
“这破地方能藏什么人?去别处搜搜!”脚步声渐渐远去。
仓库重归寂静,但我们还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张小玲每一寸身体的曲线,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脖颈上。
她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大腿无意间蹭过我的下身。
我浑身一僵。
黑暗中,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热气呵在我耳廓上:
“原来...你也是会有感觉的男人嘛。”
她的声音带着戏谑,又有些许得意,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没说话,只是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仓库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暧昧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