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时因滥用职权被判了五年,韦玉娟过失杀人被判了七年。同娜跟钟老师商量一起去看一下郑德时和韦玉娟。
走进了高墙紧闭的监狱,郑德时穿着一身囚衣出来了,见到钟老师和同娜,郑德时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点头问好。从在明大讲台上意气风发的郑厅长到监狱里的阶下囚,从遥不可及的厅长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一切都让同娜应接不暇。
“老郑,我把娜娜给你带来了。”钟老师打破了沉默。
“老钟,娜娜还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恩典,这么多年,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在自责,觉得愧对那兰,直到我勇敢面对自己的时候,哪怕是在监狱里,我的内心也是踏实的。”
“可你进来了,以后生活还是要继续。”钟老师继续说,同娜在一旁没有说话。
“老钟,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是短暂的困难,但我争取早日出狱,努力弥补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那就好好表现吧,或许还有早日出狱的机会,但你出来也不是厅长了。”
“是不是厅长已经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我没能做一回自己,终于可以做一回自我。老钟,你说当年如果是我留在巴兰香,你提前调回来会是什么结局?”
“那我迎娶富家千金,走上人生巅峰?”老钟笑了笑。
“我觉得也不会,你那股子清高估计多半会继续读书做个教授,而我即使错过了那个机会,我也不会放弃,也会争取后面其他的机会,这就是咱俩的性格。”郑德时讲话好像又有了几份肯定。
“你说得也对,我这股子清高也要命,或许我这一生就毁在了清高上,不参与的沉默也是一种失败,所以我是一个帮凶而已。”钟老师的小眼睛抠抠着,眼神中透露着内疚。
这时郑德时把目光转向同娜,他的眼睛湿润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姑娘像极了那兰,在明大做宣讲的时候,他就有这种错觉,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同娜是他和那兰的女儿,他曾经以为那兰和孩子一起跳入了布那泉河。
“娜娜,我对不起你们……”郑德时流下了两行热泪,“这么多年,我过得并不踏实,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和你妈,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遭受拷问,当老钟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特别开心,现在即使我在监狱里,我也心安理得和踏实了好多……”
同娜不停地哽咽,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爸爸。
“我的一生几乎抓住了每一次往上爬的机会,这就是我的性格,我不想在底层社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我就努力地往上爬,不惜伤害周围的人,随着年龄不断增大,职位不断提升,我内心的矛盾和冲突也越来越激烈,觉得我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现在想跟那兰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生最单纯美好的时光,最后因为自己不珍惜又失去了,不仅失去了而且让我亲手毁灭了,我的自责和内疚一天天增加,有时候半夜睡不着觉,也会想念布那泉河的时光。”
“老郑,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们当时那个环境太恶劣了,每个人都想往回走,想要一个好的发展没有错,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终究抗不过环境,那种环境下人性恶的一面自然容易迸发。农村孩子的机会稍纵即逝,要不然爬不出来的,娜娜你当时不也想离开巴兰乡村吗?”
“老钟,我们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郑德时打断了钟老师的话,“娜娜,我不指望能够得到你原谅,只是希望余生还能为你做一些事情,虽然我现在身陷囹圄,希望出狱后能够缓解我犯下的过错。”
“钟老师,如果不是发生了特殊的情况,我没那么着急离开的。”同娜并不想谅解郑德时。
“每个人下去的时候都是理想主义,后来变成一种对未来的恐慌,我们的内心没有坚定到足以面对生活的不确定性。”钟老师补充了一句。
同娜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面对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她觉得很无辜。
“其实,每一个女孩都是别人的女儿,郑莉莉是,我是,韦玉娟也是,都是女儿还是要分出个高低贵贱,都是因为您滥用权力,是您手中的权力把您的两个亲生女儿分成了不同的等级,人与人不是应该是平等相处吗?”
“娜娜,你说得对,所以我应该遭受相应的惩罚,这一次也义无反顾地帮助韦玉娟。我破坏了布那泉河的传说,所以我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布那泉河的魔咒。”
“您知道韦玉娟因为被性侵放弃了读书,后来去了广东做了小姐吗?她曾经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真诚、善良、勇敢,当她被性侵了硬是被您和徐太宝压下了……你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手中的权力,纵容了徐太宝,徐太宝在巴兰香无法无天,才有了后面韦玉娟的悲剧,我有责任。”
“老郑,我们还相信布那泉河的魔咒,说明心底的良知还没泯灭,你可是当年的热血青年郑德时啊!有的人叫都叫不醒了。”钟老师颇有感慨。
“等你跟娜娜有空会布那泉河替我看一下那兰吧,替我说几句话,替我道歉,等我出去再去看她,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郑德时的语气带着几份哀求。
“行啊,这没问题,我也想回去看看。”
同娜和钟老师又去看韦玉娟,韦玉娟穿着囚服,坐在对面,看到同娜韦玉娟表现地很开心:“娜娜,谢谢你,要不然我不可能只判七年。”
“娟姐,你一直都那么勇敢,很了不起的。其实,我需要好好感谢你,娟姐,没有你,现在我或许还在巴兰香不能回来呢!”
“娜娜,走到今天我不后悔,我认你这个朋友。其实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了,能够上大学,不过能认识你这个好姐妹,我也很知足了。”说到读书韦玉娟的眼神才变得伤感。
“读书随时都可以的,这几年也可以好好读书的,你想看什么书跟我说,我帮你弄。”同娜努力表现真诚,她也不想再把郑德时的事情跟她讲太多。
“你说得也对,后面多向你请教,娜娜,其实我最担心的是韦玉凤。”
“娟姐,韦玉凤的上学问题,我们会想办法的,你不用太担心。”钟老师插上一句话。
没多久,莉莉竟然跟薛帅分手了,七年的恋爱竟然结束了,静雅很惊讶,跟同娜聊天:“娜娜,我都不敢相信爱情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俩竟然会分手,之前那么恩爱的。”
“所以,爱情都是上层建筑,从恋爱到婚姻,还要考虑很多,本质上是一种平衡,莉莉的厅长爸爸入狱了,平衡也就打破了,这个结果也很正常。”
“就是觉得好现实。”同娜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就是很现实,薛帅家里是做生意的,否则会影响他们家生意的,他完全可以再选择的,门当户对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
“薛帅舍得吗?”
“估计也舍不得吧。”
同娜叹了一口气:“难道就没有爱情了吗?”
静雅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包:“应该是没有吧。”
“兵哥哥喜欢我,我喜欢过刘波,都是单方面的,那也不能叫爱情吧,爱情不应该是两情相悦吗?”同娜不知道是问静雅,还是问自己。
“娜娜,或许你可以去选择兵哥哥,那不就是爱情了吗?”
“我总感觉回不去了,那时候觉得一定会嫁给他,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莫名地消失了,我的内心无法再接受他。”同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后来,莉莉回到了明大,找到了同娜,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半天。
“娜娜,你非要把事情弄成这样?这样你就满意了?”莉莉在兴师问罪,她应该是从郑德时那里知道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莉莉,当时我只想着救韦玉娟,不知道后面还牵连郑厅长,我真的不知道,韦玉娟为了帮我,我不能袖手旁观,要不然她可能判几十年,她的一生就毁了。”
“可你这样毁了我的一生!我很无辜啊!薛帅也离我而去,你现在很满意?”
“我真的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局,也从没有想过会对你产生影响。”
“娜娜,你就直想自己,你就是自私。”
“莉莉,你不能这么说,你不能只想着自己,难道只有你的人生金贵,韦玉娟的人生就低贱吗?”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的人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莉莉不依不挠。
“莉莉,保研的时候你让班主任做我工作的时候,你想过别人的人生会受到怎么样的影响吗?我在布那泉河遭到傻子强奸,我的人生从此有了污点,难道我不无辜吗?我不知道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
“你本来可以过跟我一样的日子,可你非要把我爸推倒,这下你很满意对吗?”莉莉强词夺理,语气却没那么强硬了,同娜已经知道了班主任找作工作的事情。
“莉莉,别人的人生在你的眼里,难道就那么微不足道吗?像游戏一样随意操纵别人的人生,你就那么忍心吗?”
“我追求发展,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我从来不会去想那么多,我只是去做自己,娜娜,你想想究竟是我理性还是你理性?你从来都是考虑东考虑西,我不喜欢瞻前顾后,做自己有错吗?”
“可你也不能损害别人的发展,别人也是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要高人一等!你可以跟郑德时多聊聊,他或许可以帮你解疑答惑。”同娜不想继续争执,却感受到莉莉天生自带的优越感,觉得觉得这种优越感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不过你,事已至此,也不想跟你再多说什么。”两人不欢而散。同娜知道她已经无法说服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曾经的闺蜜,不同的生活环境注定了不同的价值观。
那时候同娜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天真,她的理想在别人眼中不名一文,她脑海中的大山大河也不值得一提,她没有觉得自己错误,却稀里糊涂走到今天。
钟老师与同娜回到了巴兰乡村,找到了那兰的坟墓,钟老师和同娜带了一些水果和小馒头,放在了坟墓旁边。同娜跪在墓前,磕了几个头,把水果和小馒头一点一点撕碎放在坟墓的小台子上:“妈,我来看你了。”她的眼睛湿润了,想到自己也曾差点跳入布那泉河。
钟老师也动情了:“那兰,娜娜长大了,你当年交代的事情,还是让娜娜受了一些委屈,不过娜娜很优秀。”
他们又找到了那兰的妈妈,一个独居的老婆婆,同娜突然想起来,这个婆婆就是她刚到巴兰香在公共汽车上遇到的那个婆婆,当时阿婆还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桃子给了同娜,当时袋子里还有一些药。
婆婆身体一直不好,也无人照顾,钟老师给老人留下了六百块钱,就跟同娜一块离开了。
两人走到了布那泉河,沿着布那泉河往下走,那兰当年纵身跳下布那泉河。
钟老师突然问:“毕业以后还想继续做一名老师吗?”
“当然,那是我的理想。”同娜毫不犹豫。
“经历了这一些事情,就没有别的更高的想法?”钟老师似乎在提醒同娜。
“我已经做好了平凡度过一生的准备,即使以后不会再遇到真爱,我也可以平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也好,比我们那一代人进步了,不仅懂得争取,而且懂得放弃。”钟老师似乎有一些感慨。
“ 人与人本该平等地活着,不该有的欲望和权力制造了障碍,你们那一代人经历了贫乏,所以才会有一种补偿的心理,失去的越多,想得到的也会越多。”
“你说的补偿心理还是有道理的,郑德时表现地就很明显。”
“我的性格里也有急功近利的那方面,就是因为从小就被教育只要好好学习,而忽略了其他方面的发展,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只要善良,急功近利也不至于伤害别人。”
当知道二懒曾经冲进火海救过自己的妈妈,同娜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一生她都要背负一个标签生活,但有一些事情是生来具有或命中注定的,她也只能安之若素,生活还要继续,还是要接纳自己,世界仍然可以很美好。
同娜的神经性头疼并没有好转,与刘波分手、韦玉娟进监狱、郑德时的事情甚至加剧了她的头疼,所以仍然会连续性失眠,距离开学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钟老师帮她找了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叫海棠陌,在北方的一个城市,同娜买了火车票到了那个城市,然后打车找到了海棠陌。
海棠陌是一个隐秘的峡谷,隐藏在一个很深的隧道后面,走过那个隧道,柳暗花明,别有洞天,只见后面是修葺整齐的道路,两辆汽车完全可以会车而过。道路并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往前延伸,转了几个半圆,道路两旁主要是海棠,也有梨花、桃花点缀其中,玉兰盛开在枝头,杜鹃夹在岩石的缝隙中,茶树花已经盛开了,红色的花片映衬着绿叶,每一种花都静静地绽放。
那时候正是春天,阳光温柔明媚,照在同娜身上格外温暖,海棠含苞待放,粉红色的花骨朵带有几份鲜艳,一串串的花骨朵随风摇曳,让人感受到浓浓的春意。道路两侧上面都是海棠,整个峡谷海棠遍布,山川也被染成了粉红色,仿佛梦境一般。
同娜背着双肩包继续往前走,竟然是一片碧绿的湖,旁边的石碑上写着红色的字体:照心湖。湖水宁静如镜子,同娜靠上前,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庞,海棠如画,桃李春风,相映成趣,照映在水面上。
绕过照心湖,需要再走半个圆的距离,又是另外一番风景,是一座不太陡峭的山,山上零零散散的房子越来越清晰了,是一些欧式的木建筑,逐渐变尖的屋角,浅蓝色的瓦,房子一般是二到三层,镶嵌在山坡上,建筑的颜色与山体的绿色植被浑然一体,掩映其中,房子并不眨眼,倒是周围的海棠花很招人眼。
这些木建筑已经有一些年岁,但并不陈旧,看上去很温馨, 同娜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到了一所房子那里停了一下,房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海棠居,继续往上走,又发现了梨花居、桃花坞、风月居……
远远地同娜就听到了一阵风铃声,是一座浅绿色房子的屋角上挂着一串风铃,在寂静的春风中格外悦耳动听,同娜感觉是到达目的地了。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步伐轻快的女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和一双运动鞋,剪着一头短发,见到同娜笑脸相迎:“我是萧静美,你是娜娜吧?”
“是啊,你好!”那天同娜穿着一件淡蓝色与白色格子长袖T恤,一条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想必萧静美很容易看出她的年龄。
“娜娜,你长得真美。” 萧静美的赞美发自肺腑,同娜也能感受得到,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萧静美走路步履匆匆,同娜跟在后面。
同娜仔细打量了萧静美,她大概三十岁,个头不算太高,五官很标致,皮肤很白皙,剪着一头短发,很会化妆,即使穿了运动装,仍然能看出她是一个美女。
“静美姐,你比我漂亮多了。”同娜说得是心里话。
只见静美哈哈笑了起来,同娜能感受到静美的真诚。
“我这几天一直在收拾房子,所以穿得也很随意,身上的灰尘挺多。” 萧静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其实同娜并没有发现什么灰尘,足见萧静美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
“静美姐,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呢,只发现了你的美。”同娜也笑了起来,海棠陌的环境让同娜的心情放松起来。
“娜娜,钟老师是我父亲的朋友,都跟我说好了,你过来呢,这段时间就住下,我们这里有一个咖啡店,你就帮我们打理一下,我们只会简单给你发点补贴,管吃管住。”
“那就太感谢静美姐了!给不给补贴都可以,这里的环境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还要跟你说个秘密,你看前面这个山坡,你沿着山路一直走上去,走到山顶的开阔地带,就能看到大海,早上可以爬上去看日出,很多客人喜欢早上爬上去看日出。”
“哇塞,海棠陌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竟然可以看到海,海上日出也是很有意境了。”
“来这里的人都是提前预约的,而且都是会员制,所以都很好相处,素质也都很高,他们都喜欢每天坐在咖啡店外面的小院子里看海棠、看湖水,他们多是过来换个心情,也有作家过来写作找灵感的。”萧静美说起话来眼睛会说话。
“我还不会做咖啡,后面还得静美姐教教我。”同娜略带尴尬地说到。
“没问题,海棠陌的咖啡店最有名的就是海棠拿铁了,味道与众不同,29元一杯,大部分客人都会喝这个,等我这两天教教你。”
“那太好了。”同娜笑着跟萧静美说。
“我们这里还有图书馆,也有一些藏书,不过都是些自然科学的,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读书。”萧静美一点点地给同娜介绍海棠陌。
萧静美把同娜带到一个叫风花居的不算大的房子里的一间,打开灯,里面有一个木制的小床,床很低,只有四十公分,上面的白色的被褥折叠地整整齐齐,萧静美指了指:“娜娜,你就住在这里了,我住在你旁边的这间。”
“这里的环境很好。”同娜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
“不过,每天我们要一起做饭,也会做一点农活,每年春天,都会有客人在这里种植海棠,然后许一个愿,等哪天我们可以一起种植海棠。”
“这里的海棠很美,我也想自己种植一棵。”
“也要给自己许一个愿望啊!”萧静美笑得很开心。
突然房子的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盒子,里面盛满了土,很兴奋地说:“妈妈,你看我抓了一只甲壳虫。”
“宝贝,你真棒!”萧静美上去亲了一下小男孩。
“这是我儿子,萧楚翰。”萧静美满脸的幸福,那时候同娜突然觉得萧静美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
同娜笑得有点不自然,萧静美故意装作没在意。每天晚上萧静美在里面的房间里带着儿子睡,同娜在外面的房间睡。
夜晚窗外的月亮在山岗上格外明亮,同娜还是睡不着,有时候她能听到萧静美给孩子讲故事,有时候也能听到两个人轻微的鼾声。她轻轻推开门,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看月亮,晚上的海棠花或明或暗,与天上的星星,像是在遥相对话。
同娜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除了在咖啡店工作,晚上的时候她会帮着静美做一些体力劳动,两个人很有默契,静美也很愿意做同娜的知心大姐。
同娜已经喜欢上在海棠陌的生活,每天的生活就是做咖啡,做饭,打扫卫生,帮着照看小朋友。没事儿的时候,她就坐在草地上晒太阳读书。
直到有一天黎明,同娜睡不着了,就穿上衣服走出去,坐在外面凳子上,突然萧静美也推门出来了,萧楚翰还在里面睡觉,她披着一件淡黄色睡衣,坐在了同娜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
“我们爬上去看海上日出吧。”静美邀请同娜一同登山。
“我也一直想上去看海看日出,可是没人陪我,我也不好意思叫你,怕你太忙。”同娜毕竟刚来,本来就是在这里麻烦静美。
“妹妹,你这就客气了,我也想去看啊,我进去换个衣服,今天天气不错,可以看到日出的。”
往山上走的路仅仅是石阶,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边聊天,一边拾级而上。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爬到了山顶的小广场上,这时候天海相接处还是一片苍茫。
“我们来的时间还不错,稍等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日出。”萧静美被眼前的美景吸引着,远处是茫茫大海,另一侧则是群山连绵,桃红柳绿,松林如茵,天上灰暗中已经透露出黎明的曙光。
同娜也沉浸在美景之中:“山川和大海真的是太美了。”
“娜娜,你看大海,虽然近礁石处波涛汹涌,再往远处看,风平浪静啊!”
“所以,每次看到大海内心总会有一种洗礼,渺沧海之一粟,寄蜉蝣于天地之间。”
“娜娜,我感觉,你好像一直有心事。” 萧静美很有耐心地说。
“静美姐,我之前一直有神经性头疼,所以钟老师才想让我换个环境。”同娜相信眼前的这个知心大姐。
“钟老师跟我说过你的事情,其实,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去争取,当事情过去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有一颗平和的心态。”
“怎么样叫平和的心态呢?”
“神经性头疼往往是由于自我的压力过大,其实,人最大的压力是对逝去生命的无可奈何,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本质上在于你放不下自我,放不下世俗对你的评价,放不下所谓的前程,你知道有时候我们活得太累。”说这话的时候,萧静美的眼睛里放出光芒。
同娜很认可萧静美的话:“我时常有一种耽误人生的想法,所以时常生活在悔恨之中,后悔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
“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生命的美好应该是在这海棠陌,可以欣赏湖光山色,感受春华秋实,生活可以很简单,如果你要去追,你永远也追不上,所以没有什么耽误,人总要学会成长。”
“人在亲近自然的时候,反而会觉得谦卑,我们原本多么平凡渺小。”
“是这样的,争取应该属于你的,忘记应该忘记的,有一些东西暂时无法忘记,比如伤害,那就暂时带着它生活。焦虑是最应该忘记的,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不劳苦,也不纺线。所以把忧虑交给上帝,交给大地,交给山川自然吧。”
“静美姐,感觉你像是一个哲学家。”同娜惊讶于眼前的这个精致女子。
“我算不上哲学家,只不过是比你早吃了几年生活的苦。”萧静美与同娜相视笑了起来。
“你看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同娜很兴奋,她抓着萧静美的手,大海也被染成了淡红色,海水瑟瑟,波澜如缕。
“嗨,早上好啊!”萧静美把两个手掌合成一个喇叭,大声地叫出声来,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摇晃。这时候太阳已经爬上来了,天地间已经一片光芒,海面上也万里金光。同娜没有想到萧静美瞬间又可以疯疯癫癫,放飞自我
“静美姐,那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同娜注视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女人。
“当然,我在美国读的生命科学博士,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基督徒,博士毕业前的第二年,我认识了我的前任老公,他也是基督徒,因为有共同的信仰,所以就很快就结婚了。”
“所以,萧楚翰就是你们的孩子?”
“是的,很快我们就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后来我发现他的人品有问题,他背着下载了好几个社交软件,偷偷在外面约会,开始我想说服他,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就提出了警告,直到后来我发现了他出轨的实锤证据,我决定离婚。”
“我有点想不通,静美姐你这么美,又是高知,他有什么不知足。”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是嫉妒我的学术做得比他好,在我这里他没有存在感。”
“那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他呢?”
“就当是瞎了眼吧。”萧静美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你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的,没有想过把孩子给他,那样你还可以找个更好的,你知道带着孩子很难的。”
“我家里人开始也是这样说的,但后来我说他的人品不行,家里人就支持我了,我不能对孩子不负责。”
“静美姐,你的这个决定很了不起,你的家里人也挺开明。”
“姐姐现在也有孩子了,以后就不需要男人了,婚姻对我不是必须品了。”说着萧静美潇洒地用手整了整眼前的留海。
“可你毕竟是海归博士,不做专业还是挺可惜的。”
“只是现在不在高校,我现在已经注册了一个少儿自然科学研学的基地,每周末都有四到十岁的孩子来上课,带一个也是带,带十个也是带,到今年研学课程已经有营收了,加上民俗和咖啡店的收入,我可以生活地很好,如果哪天我不想做了,就去大学当个老师。”萧静美说得很自信。
“静美姐,你是真的活出了自我,内心里我真的挺佩服你。”
萧静美笑着轻轻摸了一下同娜的头发:“你也可以的。”
同娜点了点头,两个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禁又笑了起来。
同娜的生活重新明媚起来,就像漫山遍野的海棠,迎风招展,重新散发出青春的气息,她会认真做好每一杯咖啡,很友善地对待每一个客人,也会学着像萧静美一样去倾听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