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地下斗技场的大厅之中,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缓和了下来,两位上层来的长老也不再装样,动了动亲自下来接人。
坐到合适的位置之后,裴樨眼睛眨了眨,在一片忙碌中对洛尽欢传音道:“洛楼主,我们进来时候的那一男一女我认识,女的是修真世家秋家的旁支子弟。注意下他们的心声在想什么……我担心他们看出我……”
“嗯?你们认识?”洛尽欢喝酒的手顿了顿,讶然地抬头去看向那边暗门的几人。其中的女子着装妖娆,姿态妩媚……
怎么也看不出是和裴樨有关系的样子……就算放在他们妖族热情大胆的女妖里也没什么不同……
再看看旁边的冷脸黑面的男子,也不像修仙界的学子……身上一股不正之气,看上去像个土匪还差不多。
“他们一个曾经是我学宫的舍友,后来帮暗门在学宫的药田下毒后逃走了,一直被通缉都没被抓到。另一个曾经在崤山想要暗杀我!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裴樨虽然说的清楚,可是依旧不敢抬头看上面。就算她过来做过伪装,又披着斗篷。但是毕竟曾经在学宫的云舍同秋篱朝夕相处过,她担心对方凭借细节认出来。
“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你?这太不正常了吧?”洛尽欢若有所思地听完,心里则更不理解了……
若是在过去,裴樨觉得秋篱和秋芸在背后雇人下手定然是只为了私人的恩怨。可是兜兜转转一年多过去了,裴樨看到了更多的深层关联,想法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叹了一口气,老实道:“因为他们既不想自己修真世家的面子被挑衅,也不喜欢有人在他们面前出风头。就算现实是他们自己不对,他们也绝不允许。”
“所以就算是要和修仙界人人唾骂的暗门扯上关系,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只要能让他们讨厌的人去死,什么事这些修真世家都能做得出来。”
裴樨想了想,冷哼了一声道:“他们对地位不如自己人的态度,其实跟对待那些没有神识的死士一样。理所当然的觉得普通人就应该听他们的话,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洛尽欢安慰地拍了拍裴樨的背,传来的声音也放轻了一些,轻和道:“好,我给你再施一道术法,他们不会关注你的。我再仔细听听这几个人的心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话音刚落,裴樨就感觉身上一轻,一道隐隐约约的灰雾轻轻绕着她。虽然是暗沉的颜色,可是裴樨就像是被什么力量从那种不安中隔绝了开来,连好奇落在她斗篷上的视线都少了。
意识到是洛尽欢在保护自己,裴樨心中再次升起感激。不过现下可以说是群狼环伺,她只能安安静静地扮演着自己小侍女的角色,不过心中却在时刻警醒着,一旦洛尽欢有什么提示,两人可以随时准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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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各怀鬼胎的宴席过去,场面并没有裴樨和洛尽欢想象中的紧张。不仅对方问话都很客气委婉,甚至当场答应了尽快送洛尽欢他们回去。
回到了客院之中,裴樨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感觉逃过了一劫。眼看着喝的半醉的乔长老离开,她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洛尽欢,心里满是好奇。
一对上裴樨那满是求知欲的眼睛,想立刻休息的洛尽欢沉默了片刻,认命地落下了禁制,开始了漫长的夜谈。
“唔,说实话,这下来的两个长老也不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在锦绣的桌子边坐下,往后一靠就开始了分析。
裴樨一听就更惊奇了,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假的?丢了一百多的死士……暗门的高层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吗?”
洛尽欢把刚才听到的那些心声捋了捋,道:“急自然是急的,否则也不会派人下来查看线索了。但是这几年暗门在修仙界里吃的亏也不少。别说几百个死士了,就是暗门弟子也折进去许多。”
“这次虽然是死士被劫走了,但是暗门的弟子伤亡并不惨重。他们觉得还算可以弥补,于是也没有特别愤怒。”
裴樨听完后,哑然了片刻,再次抬头,心底已经自己想通了,瑟然道:“原来如此……再什么珍贵的死士,对于暗门来说也都只是商品……就跟羊一样,丢了再抓也就是了……”
“这羊还不用他们自己买,都是直接抓过来的。那损失就更少了。”洛尽欢冷笑一声,心底升起一股厌恶来。
万卷楼从创建的时候,洛尽欢他就一直自诩自己是个方外之人。只记录各种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从来就不想插手什么修仙界的恩恩怨怨。
但是这一趟和裴樨来到这暗门的地下斗技场,遇到的桩桩件件都让洛尽欢不自在。说什么与己无关……说什么物竞天择,强者为王……
说白了就是对弱势人群的残忍掠夺,受到侵害的都是想普普通通生活,并不想出头的普通人。
要不是来这斗技场,他洛尽欢甚至都不知道连自己妖族入口那边的山民,都能被移山跨海般地抓到这北方来,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让他们同族人自相残杀……
裴樨以前对修仙界的灵石都没有概念,就算经常在斗技场中听到一声声拍卖的宣告都只是一种等待结束的倒计时。
这次以客人的身份坐在看台上,才知道那一次次血腥的拼杀,给暗门带来的却都是泼天的财富。
“一个死士能卖几百万的灵石,就算把训练的成本都算上,暗门都不用付出那么多。这根本就是无本的生意……上层又怎么可能真的在乎。”裴樨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
听到小丫头声音不对,洛尽欢心中微微一软,抬手轻轻拍了拍裴樨的头,语气柔和了不少,道:“这些家伙蹦跶的日子不多了,我刚才扔了点东西在他们身上。”
“你们不是说总找不到暗门的老巢么?这些家伙调查完总得回去复命吧。到时候咱们把他老巢也打个稀巴烂,如何?”
裴樨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向洛尽欢,都忘了刚才的伤感了,惊讶地道:“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动的手?他们不会发现吧?”
“啧,这小丫头你就不懂了,喝酒又怎么会单纯只是喝酒?我都把他们心底怎么想的都摸透了。只是这些老家伙还准备在这里假装用功,估计结果要晚上几个月。”
洛尽欢一边洋洋得意,又觉得要等的时间有点久了,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满的。
说完了正事,他又想起刚才在大厅里的困惑来,有些不解地问道:“对了,之前你说那女子曾经跟你在学宫同住?那你们两人应该也年岁差别不大?为何她又会堕入暗门这种地方?”
说起秋篱,裴樨也心中惊骇。她其实一直以为秋篱是被秋家接回去了,日子久了裴樨甚至都忘了曾经这号人了。
猝不及防地今天在地下斗技场的大厅里见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想想之后,倒也不是不可理解。
“她是秋家的旁支,一直在为秋家的继承人卖命。想来当初在崤山学宫暗中下毒就是秋家指使……”
“当时因为做的太过显眼,学宫很快就怀疑上了秋篱。秋家恐怕被查出和自己有关,就主动撇清了关系,不承认秋篱的身份。”裴樨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