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樨跟着唐槭师兄在雷州城的时候,都没怎么亲自买卖过货物。包括她从在天工阁展示过唐槭师兄给她的印章时,天工阁都是单方面的会给她提供大量的修炼材料。
所以当亲手去计算每一种药材的成色和价格,然后每一天一个价格的看着它们变化的时候,裴樨在心中还很是震惊。
就算是为了挽救生命的药材买卖,关乎到切实利益的时候。每个店铺老板也都还是为了生存为主的,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提高价码的机会。
有时候裴樨也会惊诧于自己对言论辩驳的不擅长,以及对商人套路的不敏感。她总是会把店铺老板或者是伙计卖惨的套路话一字不差地当真。
然后等到离开了之后,谢振衣一一给她拆解那些商人和伙计说话的背后的原因,以及他们想要透过这种话术达到的某种目的的时候,默默地震惊不已。
但是从裴樨跟着大师兄出门接触药材买卖到如今,最震惊的当然属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异口同声地选择不再按照常规的价格进行买卖,而是统一地拒绝低价。
如果没有经过前几天的洗礼,裴樨或许还不能解释遇到的这些事情。但是略微懂了些许之后,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那些店铺看上去各不相干,其实在背后都达成了一致了。所以无论我们去哪个店铺,都得到的是一种结果。”裴樨亮起双眸,言辞肯定地道。
谢振衣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师妹的脑袋。虽然孩子平常不曾经历这些,但是只要学习了一点,就举一反三的明白了背后的道理,着实令人欣慰。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跟着小师妹在修仙界闯荡,谢振衣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压着自己胸口的那块巨石。
但是能够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尽量多一点的让裴樨接触人心险恶,趋利避害。到时候他即使不能够随时护着小师妹,心中也会放心很多。
“不错不错,我们这一趟呢,也算是演完了,要开始唱下一步大戏了。”冬日的暖阳照在谢振衣的脸上,在一片寒冷中却显露出温暖的神情。
裴樨蹲在边缘抱着双腿,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咱们出来会是这个光景,我看也没什么危险的嘛,早知道把唐槭师兄也带来了。他肯定很会这些阴谋诡计。”
谢振衣意外地挑挑眉,轻笑一声问道:“怎么了?突然提起了他来,是想唐唐了吗?”
“不是啊,师兄一个人在山上,很闷的。”裴樨意外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认真地道:“而且,唐槭师兄其实很担心我们的,他就算在玄青山,也一直在挂念我们。”
一说到唐槭,裴樨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维护他。而且还意外地很能感同身受,了解师兄心里在想什么。
对此谢振衣倒是很意外,皱眉不解地问道:“闷?他可是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好些年呢?他性格就那样的。”
“给你关山上你乐意不,师兄之前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已。”裴樨翻了个白眼,觉得大师兄一点都不了解实情。
她想了想给他说了个具体的事情,缓缓地道:“师兄如果真的不觉得闷的慌,早在去雷州城知道我们安全了之后就该回玄青山了。结果呢,他一直为我们那些琐事操心,而且还把置身事外的墨宗都拉下水来了。”
说到这里,谢振衣也渐渐地沉默了。他心想,小师妹说的的确不假,要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人,唐槭师弟的确可以置身事外,一个人在玄青山养老的。
“咳,是我不对,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我的确对唐唐了解的不深。”谢振衣言辞中的戏谑之意都去了很多,颇为懊悔地道。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为了自己的这些事情,谢振衣的确也失去了很多应该在乎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去挽回之前的过错。
裴樨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大师兄和唐槭师兄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单纯的互相不了解罢了。
“唔,其实也没什么。”裴樨悄悄捏了捏衣角,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道:“毕竟,其实我们也不太了解师兄你,所以很多时候恐怕说的话也不是全对。”
人和人的感情不能在一朝一夕的情况下就突然产生,她对谢振衣的天然信任来自于对道宗整个师门的信赖。
现在的关系很好也没有就真的代表裴樨就对大师兄特别了解了,所以从立场上来说,裴樨也不能责怪大师兄对他们的事情不熟悉。
“现在这不就带着你一起玩了吗?没事,咱们慢慢来就是了。”谢振衣到底比两个师弟师妹年长了许多,见小师妹都这么懂事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他微微一笑,想起来雷州城的事情,又把心中的那点不好意思袒露了出来,笑道:“那个……你记得闻人漠吗?你们救回来的那个刀修。”
裴樨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话题突然跑到千里之外的闻人漠身上去了,惊讶地点点头道:“嗯,记得啊,闻人漠他说了什么吗?”
谢振衣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道:“那次就是他提醒我们,说咱们几个大老爷们,不懂你们小姑娘的心思,有时候会注意不到你们姑娘家的情绪。”
“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师兄呢……的的确确从来没有跟年岁小的孩子相处的经历。之前想着怎么对你合适,就怎么处理了,能够保证你在崤山学宫的安全和名誉,就很可以了。”
“你唐槭师兄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了解那么一点。他恐怕跟我一样,也是很少与人相处,并不清楚你们姑娘家的想法。”
“所以那个,有时候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能说出来就悄悄地告诉我们,不能说的呢,想办法写个信也好,让旁人转达也好。想办法让我们知道。”
“咱们虽然是半道上凑整的一个师门,但是别人有的,你都会有的。师兄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长大,别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
谢振衣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么多的心里话,也是他从心里对待裴樨这个小师妹的诸多愧疚。
他心想,像裴樨这么天资聪颖,好学又不怕吃苦的姑娘,无论出身在其他任何一个宗门都会得到许多人的喜爱和维护,而不是滚落在凡尘中,为修仙界这些肮脏的事情陷入各种未知的危险里。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裴樨师妹压根不需要接下善恶堂和江霆宗主给予的那个任务,也不需要为了唐槭师弟的那颗护心神珠付出代价。
这些事情都是应该他这个大师兄来做,而不是无辜牵连几个十几岁的孩子。随着背后的恶意被一点点揭露出来,谢振衣的心中也不时地露出一丝动摇的情绪来。
面对艰难的处境,谢振衣也不是什么冷血的铁人,就连主动投向他们这个计划的楚云霜,都身不由己地中了秋家的毒药。
谁知道继续这样下去,秋家那边还会有多少阴招呢?谢振衣并不像表明上看上去的那么沉稳,也在自己的心中暗暗地焦虑着。
他担心继续下去的话,还会有更多难以摆脱的恶毒计策。或者会发生其他不能掌控的可怕情形,如果到时候带来的这些人要是有什么损失……
谢振衣暗自咬了咬后槽牙,眉头也皱成一团,捏着马鞭的手也倏而收紧。